第一章 兴师问罪
陈秀唐问:“钟书记,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钟明仁笑了笑,勉强挺直身子,打起精神:“没什么,没什么,老毛病了。”
一路说着,便到了二道梁子村里。许多灰头土脸的大人孩子围了过来,跟前跟后地看着他们发呆。这些大人孩子个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没有哪双眼睛透出对官员们的敬畏来。陈秀唐向钟明仁解释说,村里没有电,乡亲们都看不上电视,国家主席来了他们也未必认识。李东方被这些人看得直发毛,便想,老天爷,这十八万贫困人口全迁到他峡江地界上可怎么办啊?!
钟明仁好像没这种担心,情绪倒还好,在乡亲们麻木目光的注视下,四处看着,时不时地冲着人多的地方挥挥手,一副成熟政治家的派头。
在村北头一排蓄水的水窖旁,钟明仁驻脚停住了,指着其中的一个水窖,问身边的陈秀唐:“秀唐同志,这个,是粮窖还是菜窖呀?”
陈秀唐汇报说:“哦,大老板,这既不是粮窖,也不是菜窖,是水窖。家家都有一个,冬天的冰雪蓄起来,人畜要喝一年哩。”
钟明仁皱起了眉头:“若是哪个冬天降雪量少,或者不降雪,又怎么办呢?”
陈秀唐道:“那我们就从秀山城里派油罐车、消防车一个村一个村送水。大老板,这还闹出过笑话哩:连这里的毛驴都认识我们的油罐车,渴急了,能追着油罐车跑上好几里地!村上谁家的毛驴要丢了,乡亲们就说:追油车去了!”
随行的大小官员们轰然笑开了,李东方也禁不住笑出了声。
钟明仁却笑不出来,一声叹息,摇摇头,又步履沉重地向前走。
这时,一个穿军大衣的中年人凑到了李东方面前:“同志,你们是哪来的?”
李东方注意到,中年人的军大衣并不怎么破旧,却肮脏不堪,袖子和前襟犹如老式理发店的磨刀布,大衣里的棉絮也掏空了。李东方没回答中年人的问话,反问中年人道:“老乡啊,你身上这军大衣是救济来的吧?”
中年人点点头:“是去年秋天救济的,每家都发了一件,过冬嘛!”
李东方说:“军大衣里的棉花呢?过了冬,肯定换酒喝了吧?”
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斤多新棉花才换了一瓶高粱烧,上当了,前头老刘家换了两瓶,哎,同志,你们这帮人到底是从哪来的?是不是来了解情况,给我们发救济的?”
李东方摆摆手,追着钟明仁向前走:“别问了,我们不是来发救济的!”
中年人有些意外:“哎,同志,你别瞒我呀!我们这里可是国家级贫困地区,每年春上都要发救济的,连联合国的人都来看过!我们穷得连吃饭的筷子都没有!”
李东方哼了一声,讥讽说:“那就用手抓嘛,你们这里是西川古王国的发迹地嘛,历史上就有抓饭吃的传统,这情况我知道!”
追上钟明仁,到得一间破窑洞,比抓饭还严重的情形竟然看到了:这家老乡正在吃饭,四个光屁股的孩子像小猪似的扒在土炕沿上喝着黑乎乎的糊糊。不但没筷子,连碗也没有,土炕沿上做了一道食槽,天长日久,食槽变得又黑又亮,像上了一层釉。孩子们当着众人的面,食欲丝毫不受影响,吃得欢快,“咂咂”有声,吃完后,小脑袋一阵乱动,把食槽里的残汁也舔得一干二净。
让李东方想不到的是,四个孩子竟都很健康,一个个肉嘟嘟的。
李东方话里有话地对陈秀唐说:“秀唐同志呀,你们这里的贫困和人家非洲的贫困不太一样嘛,很有点中国特色哩!穷虽穷,个个喝得脸通红,连军大衣里的棉花都能掏出来换酒喝!这几个孩子也不错嘛,身上无衣,肚里有油呀!”
陈秀唐还没反应过来,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