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柳大羊跟随那蓝田下车。那副市长的奥迪小车已经在出站口等候多时。柳大羊并没有让建委的司机来接站，也没让那副市长的司机送他回家，和那蓝田告别后，他急匆匆拐进一家打字复印的小店。他把《北京晨报》上那则消息复印了三张。然后风尘仆仆打车直奔弟弟柳三羊家。柳三羊不是好龙的叶公，他家里四处摆满坛坛罐罐自不必说，刚刚四十出头就追古仿旧，客厅该摆电视机的位置却摆了八仙桌太师椅，该摆沙发的位置却摆了长条案和四出头官帽椅，尽管这些硬木家具绝对正宗明清风格，然而黑黢黢的让人不爽。别说让柳三羊梳上辫子，就是穿上长袍马褂，再往太师椅上那么一坐，也立马让人以为时光倒流，又走回民国了。

    quot;三羊，你以前说过的元青花，现如今卖出了天价！quot;

    quot;哦？哪儿的消息？quot;

    quot;北京！quot;

    柳三羊也没吃饭，见哥哥饭口赶来，急忙端出刚炒的两个菜和一瓶红酒，欲与哥哥对酌。柳大羊按住了柳三羊的手：quot;我待不住，一会儿还得去办事。quot;他把报纸复印件递给柳三羊。柳三羊把大体内容迅速扫了一眼。

    quot;果真天价！quot;

    quot;弟妹带孩子去娘家了？quot;

    quot;是啊，她对我热衷古玩不能理解，说既玩物丧志，又糟蹋钱。几次下达最后通牒，然后就拉着箱子走了，劝也劝不住。quot;

    quot;你也有些过分，爱好古玩无可非议，但维护好家庭总是前提。不能动不动先后院着火不是？你应该马上把老婆孩子接回来。quot;

    quot;谁说不是呢，可我去了好几趟了，好话说了一火车，到了还是无功而返。她这个人，你有所不知，太主观，太个性，凡事都得依着她，否则就跟你掉脸儿。而且使起性子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quot;

    quot;原因恐怕是你终归不能放弃古玩。quot;

    quot;古玩这东西对我吸引力太大了，我钻进去以后仿佛得到第二次生命，生活那叫充实，天地那叫广阔，所以，老婆的威吓怎么挡得住我呢！实话告诉你吧，咱老爹老娘落实政策补发的工资钱，你我各分的那一万多，她恨不得都由她支配。你想想，一旦这钱交给她，我还能玩古玩吗？这事我决不能依着她。她愿意回娘家就随她去吧，没准过几天就回来了。quot;

    quot;这么说来，我也不劝你了，你好自为之吧——我想问问，咱们威州究竟有没有元青花？quot;

    quot;有啊！quot;

    quot;你能不能尽快帮我搞定一件？钱我回头给你？quot;

    quot;我试试看，应该没多大问题。quot;

    quot;好，这样我心里就有了七成把握。quot;

    quot;什么七成把握？quot;

    quot;我想再官升一级。quot;

    quot;我主张顺其自然，最好不要跑官要官。quot;

    quot;你不在官场，不了解内情，等着天上掉馅饼那是痴心妄想。机遇来了就得抓住。quot;

    quot;你干这个建委主任本来就是风口浪尖，市纪委一直盯着你，说不定几时下家伙，我都不主张你继续干了，你却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你没受什么人蛊惑吧？quot;

    quot;三羊，人生能有几回搏？quot;

    柳三羊劝不住哥哥，不由得一声长叹。暗想自古以来失足摔跟头的莫不是因为当事者迷，不知进退。柳大羊没有心思吃饭，说完话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