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以后就开始闹口了。

    quot;你瞧瞧我这脸——都快吐得发青了，体重也减了好几斤！quot;

    那蓝田蓦然间陷入极大的矛盾之中。自己说话间就要摘掉断子绝孙这个令他深恶痛绝的黑帽子了，然而一瞬间又将背上有个私生子的包袱！须知这个包袱绝对不轻，弄不好就丢官、丢前途、丢一切！这可真让他陷入五里雾中，要还是不要难以痛下决心。而眼下巴兰肚子里的孩子正一天天长大，直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呱呱坠地。到那时就说什么都晚了，就算倾家荡产，就算走遍世界，也绝对买不到后悔药。

    巴兰见他犹豫，便说：quot;你心甘情愿断子绝孙吗？quot;

    quot;我想想，我想想。quot;

    那蓝田陷入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灵折磨。他今年五十有二，在他这些年的人生经历中闯过多少大江大海，遭遇多少磕磕绊绊，凭借他不屈不挠不气馁的心劲儿和能折能弯的韧劲儿，硬是从一个农民的儿子，爬上威州市官场的金字塔，熬成威州市市领导，站在了金字塔的塔尖。但是，活这么大岁数，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quot;要不要生个私生子quot;这么棘手的问题。这无疑是他近来不断面临挑战的一个极限。他点上一支烟，狠狠地吸着，如撞笼的困兽一般在屋里无规则地乱走。

    巴兰看着他的眼睛，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她感觉到那蓝田其实是个做事稳重的好人，如果是冒冒失失胆大包天的人，对冒险的事不做考量的人，恐怕连自身安全都难以保证，怎么指望他对未来的孩子负责任呢？更别说对孩子的娘负责任了！而那蓝田左思右想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方显出他对生下一个私生子所带来的利弊关系的权衡与思量，唯老谋深算的人才会如此。看人世间哪一个成就大事的人不是老谋深算的？但关键时刻他还需要她的助力，她必须再推他一把。于是她说：quot;你不就是担心你的官职吗？如果我们俩不张扬出去，谁知道你有个私生子？再说了，你的官职能陪你一生一世吗？即使你干得再出色，用不了十年，你也得规规矩矩下台，就算你还可以到二线干干政协之类，最终还是得下台——中国早就废除干部终身制了，而你仅仅为了官职就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落一个断子绝孙，违背人伦常理，你想想你亏不亏？quot;

    此时那蓝田眼前浮现出一个暮年那蓝田老态龙钟的样子，然而，身边热热闹闹地子嗣绕膝却让他心满意足。已经做了市长的风度翩翩的儿子百忙之中来和他一起过春节，温文尔雅的儿媳争着为他捶肩捶背，人高马大的大孙子举着一件元青花瓷器过来说：quot;爷爷，您这件元青花刚估来新价，500万。quot;花容月貌的孙子媳妇则腆着隆起的肚皮扭扭腰肢走过来说：quot;爷爷，您就要见四辈儿了，您打算送给重孙子一件什么礼物啊？quot;那蓝田脸上笑开了花，心里那叫熨帖！他清了清因年老而沙哑的嗓子，说：quot;孩子太小，就送一件元青花小碗吧。quot;起点如此之高，而且不俗，一家人笑逐颜开，屋里的气氛热到顶点！此时，恩爱一生的老伴便满眼含笑递上一杯热茶，有功之臣巴兰则像个佣人谦逊知礼地站在一旁。但接下来就幻化为另一幅场景——他落寞地躺在床上，宽大的房间空空如也，没有人说话，更没有笑声，死一般寂静萧条，唯有面无表情的满脸沟壑的老伴一个人佝偻着腰慢吞吞走来，颤巍巍端来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的瞬间两人还没交接好，玻璃杯quot;啪quot;一声摔在地上，热水和玻璃碴子溅了满地。

    两幅场景竞赛一般，比较着，交替着，在那蓝田面前晃来晃去，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大喝一声：quot;不！quot;

    巴兰一惊，问：quot;怎么，你还是不想要孩子？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