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的人混得很熟了,他也尽量少出面,最多像今天这类请客买单,或者遇到特别重要的事出一下场。
在黄一平看来,不论从哪个角度讲,郑小光的吩咐,还是相当于冯市长交办,仍然应当一丝不苟地执行。因此,每当郑小光偶或在某些环节遭到了阻力,需要黄一平出面,或者当面搬出冯市长作令箭,黄一平在旁边总会一言不发算是默认。如此,通过黄一平这个佐证,城建、交通这些部门的人,都知道郑小光的来头不小,工程上的事自然绿灯多红灯少。
谙熟建设工程的人都知道,造桥、铺路、建房子最是容易滋生重重黑幕,尤其像郑小光这类完全凭借关系揽建的工程,更是不堪深究。这几年,像全国多数二三线城市一样,阳城得益于充盈的土地财政,市政、交通工程大量集中上马,其中多数都属冯开岭主管范围。郑小光所揽工程,不少就是这种耗资不菲、利润丰厚的大工程。表面上,这些工程也搞公开招投标,也有严格的监理、验收程序,可实际操作权却握在马大富、何忠来等几个部门负责人手里,人为操控空间相当大。平时,城建、交通部门也不时漏风透雨地传出些消息,说是某某项目如何藏着猫腻,某某工程怎样玄机种种,所涉工程又大多与郑小光的光蓉建工有关,因此,黄一平听了感觉惊骇却又只能放在心里替冯市长着急。对于在这些工程中如何违反程序、规章,偷工减料、瞒天过海、李代桃僵等由不得阳光的名堂,即使马大富、何忠来们不明说,黄一平大抵也能猜出个七不离八。他只是希望,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尽量做得严密一点,不要轻易就露出破绽,也不要很快就让人家抓住什么把柄。等到冯市长坐上了市长宝座,等到他自己也如愿谋到一个满意的位置,一切也就可以高枕无忧置之不顾了。就冲着这点,黄一平恨不能跪下来叫郑小光一声祖宗,当面向他告饶。
不过,黄一平毕竟也在官场历练多年,不是个毫无心机之人。即便无法阻止郑小光,无法直接向冯市长进言,他也总在设法将目标隐至最小,把风险降到最低。一方面,对于郑小光工程上的具体事务,他自己几乎从不主动过问,也不愿知道太多或介入太深。对此,郑小光本人当然不会主动相告,马大富、何忠来之流即使出于讨好献媚告诉了,他也会像刚才那样和他们打太极、使推手,尽量不让皮球沾身。另一方面,冯市长把郑小光的事交给他来协调,用句老套一点的话讲,委实是一件既光荣又艰巨的任务,怎样既保证领导形象不受影响,又把工程上的事情办妥贴,他也是绞尽脑汁把握分寸,努力拿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在这方面,“不俗”秘书黄一平尽显足智多谋。不论郑小光在外边怎样吹牛,说他与冯开岭关系如何如何不一般,也不管冯市长希望他使出怎样的力量帮助郑小光,有一点底线始终坚守着——在马大富、何忠来们面前,只说郑小光是省里领导的亲戚,光蓉建工是省城一家很有实力的大公司,最多只讲受领导委托而来,却只字不提郑小光和冯市长的关系,甚至从来不说出冯开岭三个字来。这样一来,大家意会归意会,猜测归猜测,甚至默认也就默认了,至少从他嘴里落不下任何把柄。另外,自打知道郑小光的某些行为可能埋下隐患,以前从来不写日记的他,悄悄备下一本专用簿子,把一些事情用暗语记录在案,以志备忘,不图害人,只为自清。可是,每每夜里回到家,拿出本子记下点什么,他又有一种背叛、犯罪的感觉,就像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冯市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