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节
中一惊。这些年来从酒精中“泡”出来的经验告诉我,女人要么不喝,一旦喝起来,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得了的,何况这位还是主动要求喝白酒,更不敢小觑了。
果然,杨依依很老到地依次把三人的酒杯斟满,一瓶酒,三两装的高脚杯正好分光。她先举杯面向我,话也很有品位:
“一直仰慕秋老师的为人和作品,今天小女有幸,借张哥的光得识心中的偶像,激动得很,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先敬您一杯,莫嫌小女浅薄……”
“别别别!”我急忙打断她,让她先把杯子放下,“你的张哥是我的二哥,二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哥,但千万别叫我老师——我最忌讳的就是给别人当老师,而且我也不是当老师的材料。来,初次相识,缘分在酒里,咱们仨一起喝这第一口。”
张也大笑道:“也好,也好,未寒的话说得实在。”
杨依依也笑了:“在我心目中,秋老师就是我的老师,我可不敢与老师称兄道妹的。张大哥,不是说好了吗,今天这顿饭就是我的拜师宴。”
“那是那是,”张也扭头对我说,“老七,其实你不知道,依依才是真正的老师呢,她在师范学院教书。”
“哦,杨老师!”我调侃道,“以后少不了要请教杨老师的。”
杨依依的脸上泛起两片红云,愈加显得妩媚。
边喝边聊,我一点点知道了杨依依的经历。她在大学学的是东方文学专业,毕业之初到辽安晚报当了一段记者,但却不喜欢这个行当,一年前调进师范学院,在中文系讲授古典文学。张也的儿子在师范学院读书,恰好又是杨依依这个专业课的学科代表,一来二去,张也便与她熟悉了。我暗自掐算,按她毕业的年头,她至少应该比我大一两岁。
话题转到文学创作,杨依依说她很喜欢写诗,特别是写仿古诗。我忽地想起曾在报上看过几首解读古代诗词名作的诗,作者署的名叫“江边柳”,一问,果然是她。
我笑了,给她背诵了其中的一首:
失足的月光幻化成从虚空飘落的一场风花雪月,
宇宙的独自留白在大地上若有若无地悄然铺呈。
深邃夜空中悬挂的寂寞使人从深思到仰望,
俯首倾听故乡的岁月长歌在空气中平静滑过流淌。
“这是李白的《静夜思》吧?”我侧过脸去问。杨依依眼中溢出一阵惊喜:
“真不愧是大作家!我在课堂上让那么多人分析,都没有人能猜中!”
“很明显嘛!”我呷口酒,“如果你不说是仿古诗什么的,我也想不到是对古人的解读。这其实是把李白诗翻译成了现代汉语。”
我朗诵道: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不过严格说来,这不能算是你的创作。”我不客气地说。
杨依依的脸又有了一丝绯红,“我知道在您这样的大作家眼中,这不是走正道,只是小儿科而已。但我却能在这种解读中领略与古人的心心相通,而且也有助于课堂上的讲授。事实证明,学生们还是认可这样的‘古诗今译’的。”
“不错,这只能算是古诗今译,而且这样的翻译前人早就做过了。”看她有些难为情,我适时地把话拉了回来,用玩笑的口气说:“不过你的文字里很有灵气,理解得也很准确,想必李太白地下有知,也会感谢你这个知音的。”
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到了九点多钟。散席前,杨依依拿出几首新写的诗,让我“指教”。虽然我推托说自己是搞剧本的,对诗不明白,架不住张也一个劲地在一旁敲边鼓,只好接过来,说找个懂诗的行家帮她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