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的大饭馆里多是这个规矩。做生意讲究红火,饭菜飘香,刀勺乱响,满堂热闹,显得格外有生气。北京人好摆谱,把吃饭当成乐子,当成交际,当成身份。到这样的饭店里,这么多人前呼后拥着,左右伺候着,听着顺耳,吃着舒坦,花钱不冤,特别的有“爷份儿”。所以饭吃完了,都扔下几个赏钱,玩的就是这个派。这时候,堂头一声高喊:“刘四爷赏钱两吊……”堂头的话音未落,满堂伙计,伙房厨师,洗菜的,刷碗的,打杂的,包括账房先生,甚至饭店的东家都一齐高喊:“谢谢啦……”就这满堂欢实劲儿,让赏了钱的客人觉得脸上特别有光彩,心满意足地出了大门,下次吃饭肯定还到这里扔钱。
甘戎虽说出身官宦人家,又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可是到大饭店来的机会并不多。越是大家的女子,越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多亏甘戎是女扮男装,才能有此方便。
一个小伙计把她朝一张靠窗子的座位那边领,她却摇了摇头,拣账桌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小伙子在她面前一站,将手里的白手巾往左肩上一搭,热情地说:“您想用点儿什么?”
甘戎一愣,她本来没想到这里吃饭,可是跑了半天,肚子也确实饿了。吃点儿什么好呢?
小伙计见她犹豫,就满口生花地向她报起了菜名:“凉菜有酱牛肉、熏小鱼儿、辣肚丝儿、花生仁儿……炒菜有焦熘肉片、京酱肉丝、宫保鸡丁、葱暴羊肉、木须肉、摊黄菜、熘肝尖儿、炒腰花儿……”
甘戎毕竟是大宅门里长大的,到哪儿都不怵阵,不怯场,还时不时地耍一下小姐的脾气。她的心思一直在被她跟踪的那三个人身上,哪有工夫听小伙计在她耳边乱聒噪,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制止了小伙计继续报菜名:“行了行了,你给我来半斤肉丝炒饼,一碗鸡蛋汤就行了。”
大饭店的伙计就是不一般,尽管受到了顾客的白眼,可仍然是不急不火,满脸堆笑,丝毫没有减弱半点儿的热情,他听完甘戎点的饭食以后,马上冲后厨高喊着:“半斤肉丝炒饼,一碗甩果汤,马前啊……”
甘戎这才知道,鸡蛋汤到饭店里该叫甩果汤。管它呢,爱叫什么叫什么。
账桌前面那一幕却让甘戎有点儿惊心,三个人当中为首的那位正从包袱里往外掏着元宝,五十两一锭的雪花银元宝,他一连掏出了八锭,齐刷刷地摆在了账桌上,像蹲上了八个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
干瘦得如同笤帚疙瘩一样的账房先生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问:“就一桌?什么时候?”
那位客人谦卑地问:“后天行吗?”
账房先生摇起了头:“后天哪儿行?有的菜提前三天就得上灶,您还得给我们留点儿采买的工夫吧?”
那位客人说:“那您说,最快什么时候?”
账房先生说:“最快也得二月二十九,打着四天的工夫。”
那位客人有点儿为难:“三月一号就开漕了,我怕来不及,这样吧……”那位客人说着,又掏出两锭元宝摆在账桌上。
账房先生并不为钱所动,他把摆满桌子上的所有元宝往外推了推,谦虚地说:“这实在难为小店了,还是请先生到一家大饭庄去吧。”
那位客人急了:“什么大饭庄,在这漕运码头上,还有比天河楼更大的饭庄吗?”
账房先生说:“当然有啦,妃子楼,漕运饭庄,可都是天字号的。”
那位客人急忙说:“不不,求求您了,您多帮忙,二十九号就二十九号吧,我哪儿也不去,就认准您这儿了。”
账房先生做出一副非常勉强的样子:“那就请先生留下尊姓大名吧。”
那位客人说:“临清卫山东前帮领运官徐嘉传。”
账房先生这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