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闻
扭呢。quot;
田三凶悍之名,在放血杀生的屠夫当中,是一个传奇。据说他从五六岁起就是街头小霸王,念书也念不进去,整天打架斗殴。他并无兄弟,他父亲本来是家中老三,街坊上习惯称一声田三,别人说起他打架的儿子时,就说小田三如何如何,一来二去,儿子的名头太大了,以至于人们忘记了他父亲才是田三,而只记得这个孤拐脸、螃蟹身的煞星诨号叫田三了。田三到十五六岁时,他父亲送他去学了门手艺——他这性格,也没什么好学的,当杀猪的正合适。第一次跟师傅下去,收了猪回来,在场子里,师傅给他比画,应该从某处某处下刀,结果光顾说话,自己一刀过去,没刺中要害,猪歇斯底里号叫,血又溅得满地都是,在震耳欲聋的猪嚎里,田三先扶起血桶,接住血,摸起旁边的一把尖刀,照着位置一刀穿过。猪嚎戛然而止,算是及时实施了安乐死。而师傅教他给猪开膛破肚、解骨分片、清理下水,他也只看了一遍,便自己操刀,那刀在肉和骨里走动起来,行云流水一般,毫不打仄。他师傅背地里同人说:quot;这家伙前世不是杀手,就是刽子手。quot;
别人当杀猪的,是迫于生计,而田三却是热爱这门使刀切肉的职业,他不爱笑,看人和看眼前猪肉的目光无甚区别,拿起刀时的愉悦自如却显而易见,下刀时的神乎其技,果断准确,大有恐怖片的效果,让人又爱看,又怕看,看着看着,就觉得背上寒毛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据说江勇也曾经打过农贸市场的主意,但要把手伸进农贸市场,首先就得先碰个钉子户:田三。田三谁的账也不买,江勇曾经起过拉他入伙的意思,开出的条件里包括白绵城里的几大农贸市场都归田三管理,田三却不客气地说:quot;我这人只会杀猪,也只好个杀猪,别的事,我嫌烦。quot;
拿不下田三,生猪这一行的规费就不好收,跟其他任何屠夫收,他们都拿田三来推诿:田三交多少,我们就交多少。言下之意是,有田三在给我们放样呢,你们别吃柿子捡软的捏。屠夫们不交,其他的卖水产的、卖青菜的,也跟着嚷嚷,杀猪的不交规费,凭啥我们就得交呢?莫非他杀猪的狠些?来来往往很是吵嚷了一阵子,最后,江勇到底拿田三没啥办法,田三还是天天杀猪卖肉,屠夫们也照样不给江勇的小弟面子,大约因为这一行的油水也不甚大,江勇便放手了。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田三又是东城的人,东城的少年们便一直将田三奉为偶像——江勇是南城的,南城的孩子都拥戴江勇,但论打架斗殴,南城的远不如东城,甚至还赶不上北城那群外来户的孩子粗野有力。左昀第一次看到市场里亮灯,好奇地张望了一眼。白炽灯下,人的脸惨白,嘴唇灰黑,也许事实上他们就是如此,在顾客还没有到来之前,菜贩子们都在手脚忙乱、却又带着困乏的厌倦整理着自己的摊位,蔬菜叶子上水珠晶莹,鸡蛋皮红个小,个个都像擦了胭脂等着出嫁的少女,增氧泵咕噜噜的在活泼的水鲜当中闲言碎语,肉类面目狰狞、色泽淋漓,活像刚刚发生了一场凶案。肉案上满满当当地挂着几大爿肉扇,一只猪头安详地闭目沉眠,田三正在案板上忙活,左昀咳嗽一声:quot;田三。quot;
田三伸出头来,有一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至少有好几秒钟,他完全没有认出她来。他最后一次见到左昀,是在她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她在他这里认识了欧淇,便不再出现了。虽然时时听到消息,却怎么也没法和眼前这个套着男式夹克、背着大挎包的女孩结合起来。那时她还是个秀气清瘦的小女孩呢。最后他审视着她那双黑漆漆的眉毛,quot;哦quot;了一声,咧开嘴笑了。quot;怎么?你来买菜啦?quot;他站起来,顺手掂起一把刀,quot;要点什么?quot;左昀开门见山:quot;我不买菜,我想采访你。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