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面一片漆黑。当芳菲再度关上门时,我看到她无力地倚在门上。我惊魂未定地迎上去,把芳菲紧紧地搂在怀里。我说,小马不是上南京了吗?芳菲说,他们是单位去的车,说不定今晚能回来。芳菲的意思是说,刚才,就是小马回来,也是有可能的。我说,小马要是回来了怎么办。芳菲沉默着没有说话——她肯定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至少在刚才。我随口说(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句多么愚蠢的话),小马要是回来,我说是你让我来的。我当时并没觉得这句话太损,或者有什么危险。而芳菲,在听了我的话以后,一下就没了一点反应——她心理产生了变化,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我又说一句什么,芳菲还是没有说话。我等着她说话,可她一直没有说。我感觉到她圈着我腰的胳膊渐渐松了,紧接着,她在我肚子上推一把。她说,你走。对芳菲的话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是让我走吗?我用手去扶她的肩,她一抬手就甩开了,我再抬起手,又被她打开了。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可能受到了污辱,或者认为我是软蛋。总之,事情发生了质变,并且已无可挽回。她说,你出去,你出去,你出去啊,我再也不想见你了,请你走吧。对她的突然变化,我有点始料未及。我迅速检点自己的言行。但是芳菲显然不允许我多想什么,她又严厉地说,你给我滚出去!滚!我再也不想见你了!我不知道我离开是不是个错误——在当时,我只有这种选择,离开,而且是仓惶而狼狈。
此后,有好多次,我想跟她解释(我并不是想重修旧好)。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并不是要伤害她。即便是无意中伤害了,也请她原谅。但她都没容我把话说完,就果断地把我堵回去了。
我们的交往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半年后,我离开招商局时,我们都没有再作任何的交流。在我离开招商局不久,她也调到新成立的晨报了。
时光的流水,转瞬间就流到了2003年年末,明天就是新年的元旦了。我们的周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说物是人非也不为过。但是从内心来讲,我觉得我还是十年前的我,还是一个敏感、忧虑、没落、不愿和人交往的人,我也是一个失败的家伙。老实说,这些年里,我知道芳菲的消息,就像不知道一样,没有人跟我说过她什么,我也不存妄想再跟她有所接触。所以,芳菲给我的印象,还是我们分别时的印象,就像发生在昨天,她会怒斥我,她会让我滚。谁知道我们现在能在咖啡馆里安然地喝酒呢。而且,说实在的,我真的没看到芳菲有什么变化。如果有,也是越发平淡了。平淡中,是一种成熟,是一种世俗的成熟,当然,还有一如继往的美丽。我承认她的美丽,并不是因为我现在对小麦心存爱恋而改变我埋藏心底的感想。我不知道芳菲是怎么想的,用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或者用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芳菲怕是也不会抹干净当初发生的冲动吧。
小麦还在睡。细心的芳菲把小麦的大衣披到她身上了。我们已经开了第四瓶啤酒了。芳菲的脸上绯红,她始终是笑笑的,她的笑就像流水一样流淌她的全身。她让我想起我们那段特别的交往。我相信,不管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我都会看到时光倒流。实际上,有些东西,一旦经历了,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咖啡馆里的音乐,始终是那种轻得不能再轻、柔得不能再柔的曲子。我们有时候会聆听欣赏,有时候举杯共饮,有时候说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话。甚至连她身上毛衣的花色我都说了。连她用什么香水我都说了。我差一点说你身上的气味和从前一样美丽。但她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她说以前真是笨死了,我到三十岁那年还有好多东西不懂。我说,你那时候已经是广告部主任了吧?她说这个一点也不重要。说到她的工作,她就很烦恼的样子。她说没劲啊,你不知道成天和客户打交道,签合同,喝酒,那时候的你,根本就不是你,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