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人,能容忍多久呢?长期下去,肯定不是个事啊。小麦一针见血地说,你那点事,不就是帮人画画?干不干都一样。
我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去多想了。我和海马不一样,海马失业了,也就失业了。我这几年这地方画,那地方画,我的画作遍布城市的角角落落,我虽然不可能成为画家,但在本市的广告美术界多少还有点影响,一些老客户还想着我。个别的小广告公司,干不完的活,或者急活,也会喊我去抢抢。我有时候就像救火队员一样,奔波在我们的城市里。我说过了,有时候,并不是为了钱,能有点事做做,能和朋友们喝喝酒骂骂人,是我很需要的。海马没有我这样的一技之长(写作并不算什么玩意)。海马天天蹲在家里,写那些烂稿也卖不出去,偶尔被小报登一篇,稿费还不够两天的伙食开支。我身边有小麦资助,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海马还要养活他的漂亮老婆,而小麦有用不完的钱。
这段时间我还是比较耍得开的,有酒喝,有烟抽,有饭吃,有女人(小麦),还要怎么样呢?人是需要满足的。我现在就满足得很。我都三十多了,往四十数了,人到了四十,还能想些什么呢?
但是,我的好日子马上就结束了。这就是,小麦要离开我了。
小麦要去海南。
在小麦说她去海南之前,较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表现有些反常,比如她会常常发呆,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或半天。比如她会拉着我说话,说一些日常生活家常里短。比如她会没完没了地跟我调情,一连数次跟我做爱。最反常的一次是她跟我大发雷霆,莫名其妙的,跟着就搂着我的肩哭。
那天,我连续听到她打几个电话。有一次,她拿着手机到阳台上,说,喝酒啊……好啊……那么远啊……好吧,干就干一杯……干!哇噻,我再敬你一杯……啊,我也醉啦……啊……啊!小麦接完电话,兴冲冲地走到客厅,满脸通红的。我说你喝什么酒啊,把我也带上吧。这时候她还没有说她要到海南。后来她又连续发短信息,她一会儿拿这部手机发,一会儿拿那部手机发。再后来,她就对我说了,她说她要到海南去。我还以为她开玩笑,我说你那里要是有酒喝,把我也喊上啊。小麦说,这回,我怕是带不动你了。
小麦在那天的晚餐上下了工夫,做了一桌的好菜给我吃,好像要诀别似的,搞得很伤感。我说要不要我请海马达生他们过来送送你?
算了,你跟谁都别讲,十天八天就回来了,最多一两个月,搞那么大动静干什么啊。
小麦喝了酒。
小麦脸红红的,她说,你就在这屋里住着,放心,没有人会赶你走。
即使话说成这样,我还不相信小麦真的要离开海城。
我问她为什么要走。她不告诉我。我对她说,即便是要走,也不能这样急啊。
小麦说,我就喜欢到处走走,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一辈子都在路上。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或什么人啦?
你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小麦又说,我想走,就要走。
小麦的话就像一块泥巴贴到我的嘴上,让我无话可说了。
真的十天八天,最多一两个月?
小麦点点头,说,正常情况应该这样。
为什么还有不正常?
你傻瓜啊,小麦笑笑,出门在外,什么事情不能发生?你怎么这么粘乎啊,我会跟你联系的。
我开始回忆,回忆她为什么要走。我试图从回忆中找到答案。但是,我的回忆是徒劳的。我只是想,小麦有这样一幢大房子,还不缺钱,过着优越的生活,一定要走,大概是有其中的原因的吧。
隔一天,小麦在客厅的地板上放一只旅行箱,把衣服一件一件往箱子里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