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拿一个照相机的长镜头,对阎水拍老局长,就得拉——拉得越近取景框里越清晰。可对马方向局长恰好相反,你得推——推得越远,山峦和河流才会清晰可见。
看马方向局长,你得“花中看雾”。首先看到的是“花”,然后才是“雾”;首先看到的是清楚,然后看到的才是“模糊”。而且相处愈久,愈觉模糊——而越模糊,你就得越当心。
阎水拍老局长若是一块明晃晃的冰,你不小心就会仰面朝天摔一跤;马方向局长则是一块“暗冰”——你万分小心都有可能四仰八叉跌一下。
马方向局长行事利落、干练。从不像阎局长那样先绕几圈,再露出真相,总是先将真相交给你。他做事喜欢开门见山。先给每人怀里塞一盆花,让你端回家慢慢去看。马方向担任局长后,第一次召开全局大会,传达完市里的文件后——他传达文件从不自己读,总是让我来读。局里同志惊奇地发现,我好像不太结巴了,基本能比较流利地将一份份文件读完了,虽然语速不是很快——而读文件又不是打机关枪,撵狼一般读那么快干什么?
那天我读完文件后,马方向局长突然在会上宣布:“鱼在河同志今后参加局党组会、局务会,并有表决权。也许有些同志会说,这样符不符合规定?办公室主任一般只负责记录会议内容,一个科级干部怎么可以参与处级领导表决呢?那么我就告诉大家,我说出来的,肯定是符合规定的,可以找到政策依据的。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近的。我举一个例子:市政府秘书长梅如水同志什么级别?正处!可他却有权参加市政府常务会,市政府党组会,市长办公会,并有表决权。参加这些会的其他领导同志是什么级别?厅级、副厅级!如此比照,鱼在河同志是不是我们玻管局的梅如水秘书长?同志们可以仔细想一想。”
按照马方向局长的要求,局里同志倾着耳朵仔细一想,果然是这么个道理,不禁生出几分对马方向局长的钦佩来。这个问题阎水拍局长都不会想到能这样解决。老局长只会一次次去找组织部长要名额,要来名额才能考虑提拔谁。马方向局长却比他“思想更解放一些,胆子更大一些,步子迈得更快一些!”按理,马方向局长只有提拔科级干部的权利,可他现在却一下将一个科级干部“提拔”为处级干部,你还很难说他越权。他越权了吗?没有啊!他只是因工作需要,来个“科级干部、处级使用”。战争年代,一个营长突然在战火中代理团长,上级并没有发文件任命他为团长,可他照样可以指挥一个团向敌人占领的山头冲锋。
营长代理团长,是因为团长阵亡了。我们局并没有谁“阵亡”,马局长为何让我代理“团长”呢?原来是他需要我那一票。我一举手,局领导班子表决时不就又由偶数变作了奇数。
我才明白,不只是阎局长一人有“举双手”的想法,马局长也想举双手呢——他当然不能举双手,于是他就让我替他举起了名义上属于我、实际上属于他的那只手。
有趣,好玩。太有趣了!太好玩了!难怪鱼在河同志为了由不举手到举手,由举一只手到举两只手,(将来谁将会为我举出那一只手呢?)不惜“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连陶小北和李小南那样的女孩子都不多去瞥一眼呢。就像那些“勤政”的皇帝。那些皇帝其实并不是不好色,而是没工夫去好色。那么多大臣等着他,这个拿着一本奏折,那个快马送来一份密报。这个跪着叩头苦谏——脑门子都磕破了;那个被拉出去斩首前哭喊着饶命——已身首异处了,还瞪着一双死鱼眼说:您怎么就把我砍了呢?我是忠于您的呀!一个人有了“斩首”权,他怎么会去好色呢!可惜现在很难享有这种斩首权了。若我鱼在河有这种权力,我哪有工夫陪陶小北去红海湖,有那点时间,我早坐到玻管局的“金銮殿”上,大喝一声:“把冯富强拉出去砍了!”甚至派两个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