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夫人那样做诗了:“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那天我在马方向面前又是“涌泉”,又是准备掉脑袋,老板显然心里熨帖了。我揣摩出一个规律:老板一高兴,就会和我“议一议”局里的人事安排问题。果然那天老板随即就和我提起了这个话题。
老板并不把他的具体意见讲出来,他总是“点”一下,让我说。仿佛我是一个收音机,他是这台收音机的开关,他一“开”,我赶紧说;或者我是那种老式留声机唱片,他是磁头,磁头一触到唱片上,我就赶紧张嘴含混不清地唱起来;又仿佛我是一团毛线,他提着线头将我一甩,我便滚地下骨碌碌转。那天我连冯富强提都没提,直接切入说李小南,我说:“李小南做局工会主席接陶小北,是最合适人选。还能有比小南更合适的人选吗?没有了!”我自问自答,说到“没有了”三字时,还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接着我又说:“只是现在一时没有一个十分合适的政秘科副科长人选。要么让小南兼一段时间,要么将某某调过来做政秘科副科长。相对而言,某某还是比较合适的人选。”我说的“某某”是另外一个科室的一位副主任科员,姓王。我当时突然向老板推荐的这个“王某某”,跟我走得并不很近,但我几次去老板家,都在楼道里碰上了他。有一次他刚从老板家出来,“嫂子”开门送他时,显得十分热情,脸笑成了一朵花。“王某某”出门,我进门,互相笑着点了一下头。“嫂子”脸上专为送“王某某”准备的笑容没来得及收敛,随即又用这原本不是呈现给我的笑容将我迎进了门,省得再开一次颜。相当于一个个体户去工商局办手续,一次办了两道手续。
那天老板对我“物色”的政秘科副科长人选显然很满意,(是我物色的吗?)接着让我再“物色”一个“监察室副主任”人选。这差不多相当于柳如眉和我“唱歌”,刚“唱”完一次,就又要“唱”一次,一直要唱到“天下白”,也不管我累不累,身体吃消吃不消。
局里准备新设一个“监察室副主任”,那天老板是第一次提及。老板是这样说的:“市里有纪检委,又有监察局,咱局里有纪检副书记,应再设一个监察室副主任,这倒不是因人设事,机构要上下对应,便于衔接工作。这个监察室副主任在局里现有的副主任科员中产生。”
我当时脑海里已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老板曾几次对我说,这个人“不错”。但那天我没有像推荐“王某某”那样再推荐这个“不错”,“不错”姓张,我们权且叫他“张不错”。
我之所以没有立即推荐“张不错”,是和老板玩那种小九九。凡事得留着一手。既然是“物色”,就得下去东瞅瞅,西看看。即使我儿子藏在一片包谷林里,我进去找,也得拨开这边张望一下,拨开那边张望一下,才能将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拎出来。如果我儿子颠着个小屁股和我玩儿,刚跑了两步,还没钻进林中,我探手便将他从后颈上一把抓回来,那就一点不好玩儿了。说不准下手太重,抓疼了儿子,小家伙还会咧开嘴哭。老板虽然不是我儿子,可他是“花中之雾”,和他玩儿,得讲究方式,有那么一点“如履薄冰”的味道。否则将他哪儿抓疼,咧开嘴哭的就是我了!
那天从老板那儿出来,恰好碰上打字员小胡,拿一份材料往老板办公室走。这小子正跟出纳员康凤莲较劲儿,想接李小南空出的那个副主任科员位子。这小子犯了大忌,想直接跟老板套上。有我鱼在河在,你能跟他套上吗?况且你又不是李小南,李小南是个雌儿,你是雄的,拿什么去和老板套?我心里再次涌上一些阴毒龌龊的念头,并再次想起这小王八蛋学我口吃摸我脑袋的情景。当时我已坐在办公桌前。恰好有一只蚂蚁从我桌上仓皇地爬过。我顺手将刚摸出准备签文件的钢笔套拧开,盯着那只小蚂蚁看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