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黠的小眼睛询问许小娇。
许小娇沉吟了一下说:“面如银盆,目如朗星。”
“对,就是这两句话!他的脸盘长得真是像银盆——这有点太高抬他了吧?什么银盆!他的脸盘简直像你、不,像我老婆的屁股蛋子一样。”
当时办公室只有许小娇和赵勤奋,赵勤奋这话说得太露骨,许小娇不高兴了,说:“不跟你说了,我看你应和副科长换一下名字,副科长叫赵勤奋,你叫刘芒——果!赵勤奋你说你像不像个刘芒——流氓!”
“怪了!被漂亮女人骂了心里也怪舒坦的。”赵勤奋自嘲地说着,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来,不再敢招惹许小娇,有点落寞地翻看一张本省的日报。
总之无论是因错将“我跟”说成“我和”,还是因身材高大,从那以后再没有领导带徐有福下乡。
徐有福不买手机的再一个原因是家里经济太困难。徐有福的妻子在市“艺研所”——艺术研究所工作。艺研所最有钱的是几个画家和书法家,卖字卖画收入颇丰。本市流传过这样一个故事,常委刚当市长那一年,市政府一个局的局长调到县里任县委书记去了。这个局是一个十分抢手的局,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局长位子。该局当时排在最前边的一个副局长十分着急。副局长伺候了这位独断专行的局长八年,现在抗战打赢了,蒋委员长却从峨眉山上跑下来摘桃子了!副局长怎能不着急不气恼?想想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好事和荣誉全是局长的,坏事、受委屈的事和困难全由副局长给顶着。有一次市长在大会上点名批评该局。因为该局一次将五个工人身份的人以干部身份调进了局里,暂时“以工代干”,伺机准备转为干部。虽然从理论上讲,工人是“主人”,干部是“仆人”,可现在要将一个“主人”调进党政机关变为“仆人”,你根本想不来要费多大的劲儿!市人事局分管“转干”工作的那个科室,科长的权力比别的局局长的权力都大。至于市人事局总是将手抄在背后的那位局长,见了人老是往天上看,即使见了市政府的其他同僚,一般也不会正眼瞧你。
局长将五个工人调进局里这件事,副局长并不知情。当时会场那么多人的目光刷一下向局长和副局长射过来,局长却将双手抱在胸前“我自岿然不动”,只是扭头淡淡地看了副局长一眼。这一眼就看得副局长坐不住了,当即弹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市长作了深刻检查,说这件事与局长无干,全是他背着局长“弄下的”——仿佛他是背着自己的妻子养了一个小妾一般——此刻他已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绝不会有一点怨言。而且他为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局长和局里的声誉表示歉意,他一定记取这件事的教训,在今后的工作中“严格要求自己”,以不辜负局长和组织多年来的培养云云。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副局长都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当时是怎么脱口而出的。他和局长简直像演电影一样,局长是张艺谋或者陈凯歌,他则是巩俐或者陈红。局长使一个眼色,他就得冲上去表演一番,而且演得必须“像真的一样”。巩俐演《秋菊打官司》时,为了演得“像真的一样”,据说吃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而刘晓庆和陈冲当年演《小花》时,其中的哪一个为了“找到哥哥”往山上爬时,手和膝盖都磨破了!问题是这些演员因为表演到位,一夜之间名噪全国,而副局长虽然表演得也到位,可这个局长位子仍然岌岌可危。就好比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成,副局长一个人在山头上打退了多少次美国鬼子的猖狂进攻,可到最后战役总结时,首长却要将大红花挂到另一个根本没有参战的人胸前,你说这让人有多委屈?八年来副局长为局长挡了多少事,局长屙下的屎,得由副局长去打扫干净。那次调五个工人的事,相当于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哭哭啼啼来到会场,本来是局长的私生子,副局长却得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