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1
须再听指令,见了票子就飞出去,果然先从面值大的上来,叼在嘴里,送回挂在树枝上的黑色仿皮手提袋,再飞出去,再送回,如此这般,往来穿梭,不厌其烦。最大的一张是五十,是鸟儿第一个啄回去的,依次是二十的,十元的,果然分明,一丝不乱。多数是五元、一元的,有纸币,也有钢镚儿。有人故意举起一角的钢镚儿,还大声招呼,财迷,这儿呢,一元。那鸟儿飞过去,啄起,竟甩向人群外,引得人们又笑。
一个年轻人扬起了一张银行卡,大声喊:“现在行贿,讲究送卡,谁还一捆一捆地塞票子,多累呀!小财迷,过来!”
人们跟着打哈哈,说现在的卡多了,随便在街边就捡一张,谁知你的卡里有钱没钱呀?年轻人诅咒发誓,说最少还有五六十元,要有一点谎,我给这鸟儿当儿子。有人又起哄,说不会是看这鸟儿会挣钱,又多了个啃老族吧?气得年轻人跳进人圈,瞪着眼睛骂,是谁?想找不自在是不是?有本事滚出来,爷们儿陪你单练!
汉子怕打起来,忙向年轻人作揖:“谢谢这位老弟啦。我这个小东西像我,只是个土里刨食将供嘴儿的命,只认个毛钱儿。且等它再练练,混出个厅级处级,最小也得是科级,它才能知道卡里可装大钱呢。谢谢啦。”
卖艺的一收钱,便是巅峰已过,谢幕了。人们四散而去,屈维秋也拔了脚步,心里不由得发着感慨,这江湖之中,最见民心,一个个插科打诨,哪句话里不夹枪裹棒,带着讥嘲?这般想着,脑子里蓦地似有电光一闪,回头望去,见古松下汉子正收拾着卖艺用的物品。他转回身,复向汉子走去。
“你那个小财迷兼小色鬼呢?”屈维秋笑着问。
“收进窝啦。我带它再换个场儿。”
“它不是听你的话吗,还收它干什么?”
“养蜂采蜜还得有个蜂箱呢,城里乱哄哄的,谁知出个啥岔头?”
“能让我再看看你这只小东西吗?”
树枝上挂着一只有窗有门的小木箱,汉子拉开门,小鸟飞出来,落在汉子的肩头上。屈维秋凑前细观,汉子从衣袋里拈出点什么东西,说:“这位大哥,摊开巴掌,让它落到你手上,随你怎么看。我还得收拾东西呢。”
汉子淋撒在屈维秋掌心的是几粒谷物,褐色,像高粱子,却略小。汉子再吹口哨,那鸟儿果然就乖乖地落在了屈维秋掌上,小爪子蹬一蹬,跳一跳,痒痒的,那通红的小喙一下一下啄食着谷物,也痒痒的。小东西确实可爱,麻雀大小,浑身披金,红喙似丹,黑亮黑亮的眼睛宛若点漆。啊,神奇的造物主啊!
“老弟,你喂它的是什么?”
“酥子。”
屈维秋想起来了,陪夫人去乡下看岳父岳母时,见过这种东西,准确地叫,应该叫酥子,一年生草本植物的果实,油性挺大,生嚼在嘴里,有微微的酥麻感。这种东西产量不高,秧稞又很占土地面积,所以村民们就任它自生自灭,秋时随手采摘,很少有人专去耕种经营。
“它只吃这东西吗?”
“饿急了,五谷杂粮,啥都吃。但就见了这东西不要命。贪财好色的东西嘴都馋,哈哈。”
鸟儿啄光酥子,复又飞回汉子肩头。屈维秋掏出一支烟,递过去:“老弟,先抽一口,歇歇。”
汉子接烟在手,先看看商标,又就着屈维秋的火点燃,深吸一口,问:“哈,软中华,硬玉溪,抽这烟的很牛逼。大哥是不是有话要说?”
屈维秋说:“你忍痛割爱,把这小东西卖给我如何?”
汉子没太显惊讶,只是笑说:“大哥想砸我饭碗啊?”
“你开个价嘛。”
“我还指靠它供两个孩子上大学呢。再说,这东西在我手里,多少能换来一点散碎银子,到了别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