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才9
多减刑,早点出去……”
李郁秀又擦了一把泪水,凄冷地一笑,说:“相臣,这么说,你真就要一条道跑到黑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估摸着,顶多也就三四年……”
李郁秀一伸手,又把孩子拉回到自己身边,说:“冯相臣,我今天才算彻底看透了你,你‘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心比天高,却没那个命!你的心总也不肯安实,自己当不上官,也要用自己的手把乌纱帽戴到别人头上去……可你的心里咋就一点也不为你的老婆孩子想一想?……为了你的狗屁抱负,你连点人味都没有了!”
冯相臣的脸青了,又白了,脸颊上的肌肉在抖抖地颤动,一双呆直的眼睛透着无尽的痛苦与凄凉。好一阵,他才又苦苦一笑,说:“郁秀,我知你心里不好受,就随你怎么说吧……”
“那好!”李郁秀一抹泪水,突然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片片来,拍在面前的小桌上,“你既然一点也不顾及我们娘儿俩的死活,我也就犯不上再为你死守着了。你看好,签字吧。”
冯相臣低头扫了那纸片片一眼,脸色陡然大变,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下面已签好了李郁秀的名字。
冯相臣的脸颊再次更加痛苦地抽搐,五尺高的汉子扑通一声就跌坐在小凳子上,两只手死死地抱住了脑袋。
一直站在房门口冷眼旁观的管教干部走了进来,温和地劝李郁秀:“李同志,不要急,有话慢慢说。这样是不利于犯人改造的。冯相臣不同于其他刑事犯罪,在改造过程中政府会全面考虑到他的情况的。”
李郁秀冷言回道:“管教同志,我有违背会见要求的地方吗?我一没帮助他串供,二没给他偷送什么凶器,只是劝说他向政府实事求是地讲清案情,这有什么不对吗?”
管教干部眉头拧了拧,哑然了,悻悻地转身又站到门口去了。
好一阵,冯相臣才又抬起头,长叹一口气,哑着嗓子问:“带笔了吗?”
这回轮到李郁秀呆怔了,直到冯相臣再一次询问,她才懵懵懂懂地从衣袋里摸出一支笔,眼见着冯相臣拔去笔帽,就要往离婚书上落笔的时候,她才大梦初醒似的一下扑上去,死死抓住冯相臣的手,哭着求告说:“相臣,相臣,你别签,你千万别签!你再想一想,你再想一想呀……这一辈子,我从没希图你出人头地当什么官,只要咱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啊……你出去,就是没了工作,当小贩做买卖,回老家种地当农民,我也不嫌弃你呀……我只求你跟我说句实话,官司我去替你打……你说话,你说话呀……”
这本是会见前李郁秀多少个日夜吃不下睡不好,冥思苦想设计出的规劝办法。她知道丈夫什么道理都懂,他认准的事情谁也难说动他,只有掩去柔情,往绝路上逼他,兴许他才会有所悔悟。可万没想到……
冯相臣仍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轻缓而坚决地拨开妻子的手,飞快地在离婚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丢开笔,又揽过儿子,在孩子的额上、脸蛋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这才站起身,迈步出门而去了。
冯相臣迈步出门的那一刻,泪水便似汛期的江河,奔泻而下了。身后是妻子绝望的号啕,还有儿子一声又一声凄哀的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