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满地惊慌-1
追出好长一截儿,秦西岳无奈地收住步子,喘着粗气站了一会儿,心想:会不会是自己看花眼了呢?怅然转身,朝桥北自家所在的水车湾走去。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太阳已越过西山顶,慢慢向天际坠去。夕阳把一天里最美的色彩洒下来,轻轻包裹了黄河铁桥,也包裹了桥下那静静流淌的黄河水。走在桥上,秦西岳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小司机扇的那一巴掌,早已让他忘到脑后,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还是那张面孔,那个位高权重、深藏不露的省委要员!半个小时后,秦西岳回到了家。秦西岳住的是一座老式四合院,这院子原本很大,曾是银州颇负盛名的梅家花园,是黄河边上的一景。里面不但有西北人难得一见的奇草异木和小桥流水,更有深不见底的故事,和淹没在故事深处的那些悲悲切切、若明若暗的人。可惜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灰飞烟灭,小院再也看不出当年的繁华,更闻不见传说中的那股腐化气息。纵是这样,这院落跟水车湾别的院子仍是迥然不同,一眼就能分辨。秦西岳现在住的,只是原来花园中最败落的一处,一个叫作quot;听水坊quot;的下人住所。
院子里静静的,这院子最大的好处,就是静。秦西岳住进这儿二十多年,最喜欢的,就是这份静。推开院门,他的目光略带怅然地冲里面望了望,仿佛一个离家数年的老人,拖着一身疲惫,重新回到了故园,那目光,就有一层很深的味儿。姚嫂听见门响,走出来,一见是秦西岳,惊讶地问:quot;秦老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quot;秦西岳冲姚嫂笑笑,说:quot;你到我房间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quot;秦西岳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保姆姚嫂放假,这是他在路上就已想好的。等姚嫂进来,他说:quot;你回去吧,这都快三个月了,还没给你放一天假。你去把家里的事儿处理一下,等我这边休息满了,再给你打电话。quot;秦西岳当然不能跟姚嫂讲实话,只说自己刚下完乡,加上年纪大了,院里体谅他,给了他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姚嫂家在定西,一个很苦焦的地方,因为丈夫有病,干不成重活,大儿子正在北京读大学,小儿子明年又要高考,家里钱紧得快要催着命了,这才一狠心,跑到省城做保姆。一听秦西岳给她放假,姚嫂欢喜得不成。她真是想家想疯了,想得头发都掉了不少。乡下女人不像城里女人,家始终都在自个裤腰带上拴着,走到哪儿都放不下。三个月没闻见家的味儿,姚嫂这心里,早已没别的味儿了,当下就要收拾东西,连夜去坐火车。收拾了一半,忽然望见秦西岳脸上有伤,嘴角还残留着血丝,忙问:quot;秦老师,你的脸咋啦?quot;秦西岳这才记起挨打的事,他硬撑着笑笑,说:quot;没事,走路不小心,摔倒了。quot;姚嫂也顾不上细问,匆匆将行李收拾好,要跑去跟可欣说再见。秦西岳制止了她,说:quot;你去吧,这钱你拿着,路上给家里人买点零碎。quot;姚嫂硬是不拿,说已经拿过工钱了,哪能再多拿钱。秦西岳说:quot;让你拿你就拿着!这么久不回家,总不能空着双手进家门吧?quot;一席话说得姚嫂的双眼立马就湿了。
送走姚嫂,秦西岳在院子里平静了一会儿。这事太突然了,一时半会儿的,他还转不过弯来。不过也好,他们这样做,等于是提醒他,他的坚持是正确的,这些年的努力,也没白费。他正考虑着要不要跟省人大李副主任打个电话,把情况反映一下,可欣屋里传出了声音,好像是她醒了。秦西岳慌忙奔进去,见躺在床上的华可欣正要挣扎着坐起来。
华可欣一直有病,这病是惊的,吓的。这些年她一直卧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也不能跟人交流。前年,可欣的病有点好转,能扶着拐杖下地了,思维也渐渐正常了,谁知突然而至的一场变故,又把她给打倒了,病情再次复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