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把帽子高高地抛向了天棚。而此时,他们静坐在黑暗中,像在静待一个神圣的祭奠。
刘克平坐在黑暗中,望着黑漆漆的夜色沉思。晚饭前,当老冯师傅眉开眼笑地将恢复供电的消息告诉他时,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和他们相似的抑制不住的喜悦。188厂像一条即将沉没的大船,他都不敢相信电灯还会亮起来。不过,随着夜幕的降临,刘克平心中还是燃起了一丝光亮,新厂长的坚强决心和与众不同的个性,还是让他心存希望。墙上的老式挂钟沉着地敲了七下,每一下都像敲在刘克平的心上。视野中依旧是墨一样的夜色,又过了十几分钟,刘克平倦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老冯师傅的孙女婷婷撅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墙上的钟,指针已指向七点半。婷婷摇着爷爷的胳膊:“爷爷,怎么还不来电啊?厂长骗人!”老冯师傅终于耐不住了,拿起了唢呐。这支唢呐他年轻时就带在身边,已经五十多年了,白木
的杆子已经发黄,铜碗处已经斑驳。这支唢呐已经成了他的老朋友,每当心里郁闷的时候,就吹吹它,用它诉说心事。老冯师傅缓步来到院子里,一首哀怨的旋律飘荡在了黑沉沉的磨盘山上空。
程锐心急如焚地在地上来回踱着步。他拿起手机,给鲍局长打电话。手机响了半天,却无人接听。程锐感到自己就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两个大耳光,一股火冲上来把手机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手机碎了……程锐转身出去了。
听说晚上工厂宿舍区恢复供电,晚饭后赵妈妈关上自己家的电灯,坐在窗口等待着工厂宿舍区方向的灯光。三个月前她和儿子一家搬离了工厂宿舍区,住到儿媳妇单位新分的房子。晚上每当赵妈妈看见工厂宿舍区方向萤火虫似的烛光,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一直等到八点多还不见工厂宿舍区恢复供电,老人家的目光变得呆滞了。
那天程锐在会上的许诺,着实出乎赵君亮的意料。他知道,这个没有退路的许诺,这个承诺,无异于把程锐逼上了一个四面都是绝壁的悬崖。今天下午,当他得知恢复供电的消息时,就是一愣。他不知道程锐用了什么办法,让油盐不进的鲍局长网开一面,恢复供电的。代理厂长期间,他也曾为供电这件大事努力过,但都没有结果。赵君亮打电话问办公室主任小陈怎么回事,小陈说是王书记让通知的。赵君亮把小陈训斥了一顿,告诉小陈要勇于承担责任,再有职工打电话询问供电一事,就说是通知错了。赵君亮知道这个时候最闹心的是程锐,出了家门向厂招待所走去。
在二楼宿舍,赵君亮没有找到程锐。他低头沉思片刻,向小雅河方向走去。
夜色中的小雅河潺潺流淌着。程锐独自一人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心中的屈辱能向谁人诉?程锐并不觉得自己给鲍局长下跪有失身份,为了全厂职工下跪他觉得值了!只要能恢复供电,就是让他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他没想到自己的努力却让职工们空欢喜一场。他对鲍局长的言而无信愤怒至极,恨不得立即扑过去揍他一顿。这时程锐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见是赵君亮。
赵君亮在程锐身边坐下,“我就知道你在这。”赵君亮本想安慰程锐几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点燃了一支烟,递到程锐眼前,程锐接了过去。赵君亮重新点燃了一支烟说:“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逃学,回到家挨了一顿揍,我们俩离家出走,在这块石头上坐到半夜,害得全家、全楼的人到处找我们。”
“三十年了。”程锐慨叹。然后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看见两颗烟头的光亮在黑暗中一闪闪地追忆。又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向这边而来。两个人扭头看了一眼,笑了,他们知道那是郎三。
程锐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郎三说:“小时候你干了坏事就爱到这来躲着。我是怕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