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楼下的客厅里,克里丝特珀·史坦贺正坐着和温斯·詹姆士聊天。或者说得更正确些,是克里丝特珀正在说话,而詹姆士边掷骰子边听。
“让我想想,”克里丝特珀沉思。“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四。”
“那除夕夜就是星期六了。除夕夜才是真正好玩的日子,这附近的孩子都期盼得很。”
“这算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吗?”
“没错。今年我们请了一位魔术师,还有一个小丑之类的,到楼上的剧院来表演。杜怀特当不成这地方的龙头,因为雷德利先生已经包办了。不过,至少我们可以好好娱乐他们一番。”克里丝特珀停了一下。“詹姆士先生,我想你一定觉得奇怪,外子为什么会买下这样的房子。”
“噢,怎么会。”
“这栋房子既可笑又浮夸,”
克里丝特珀拐弯抹角地探问。“我知道背地里大家都这么说。”
“是你想太多了。”
克里丝特珀环视着这间深长而高耸的客厅。佛拉薇亚·维侬生前建造这间客厅时,是仿造威尼斯别墅的式样而设计的。即使在那个年代,建筑师一定也能意识到,白色与粉红相间的大理石砖会将英国气候衬得更为阴冷。绣帷挂毡镶嵌在墙壁当中;有如陵墓般的大理石壁炉里,则堆着好长的一块柴火,大得足以烧死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异教徒;黯淡的灯光衬托出舒适的现代家具,并将总督般的堂皇排场纳入阴影中。再过去一点,穿过一个宽大的拱门之后,就是餐厅了。除了悬在每一幅画上方的小小鹅黄灯罩外,周遭尽是漆黑一片。
餐厅里只挂了四幅画。在墙壁的衬托下,照明灯突显出四种主色调,虽然抢眼,但却有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催眠效果。佛拉薇亚·维侬对西班牙画家特别着迷,深受他们作品中独特的“火焰燃烧般的特质”所吸引。从客厅的壁炉旁边,也就是克里丝特珀现在所坐的位置,只能看到葛雷柯①的那幅小画,那幅画正挂在餐具柜的正上方,就这位艺术家的画作题材而言,它显得颇为独特。
①El Greco,西班牙画家,一五四一~一六一四,以肖像画知名,画中人物常扭曲拉长如火焰一般。
克里丝特珀从手肘边的盒子里取出一支烟。温斯·詹姆士立刻燃亮一根火柴,送到跟前为她点烟。
“谢谢。我想你是知道的,”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下去:“我也曾经上台演过戏?”
“我就说嘛!我年少时就看过你表演,那时候我还在学校——”他突然咳了起来,截断这句话。“没错,就才几年前。”
“你直说无妨,我不会怪你,”克里丝特珀说。“那是很久以前了。”
“那时我就是你的大戏迷,现在还是。”
克里丝特珀瞪了他一眼。
“奉承话,真会奉承。不过我爱听。”
炉火的热度、令人眼花撩乱的墙壁,这些都吹拂着他们的眼皮,让人醺醺然目不暇给。温斯又回到棋桌边玩骰子去了。
克里丝特珀心想,原来这就是令伊莲娜倾心的人。这个年轻人每逢周末就邀约不断,不仅广受社交圈欢迎,而且还会打板球、打猎,精通所有的运动项目,技术高超远非常人所及。
不过,他毕竟还是常人。或许,有点儿愣头愣脑,有时候有点目中无人。话说回来,他长得讨人喜欢,有些腼腆,还有喜欢逗人开心的习性:将每个人逗得高高兴兴的,简直就像是他的天职。他年约三十二岁,身高和杜怀特一样;下颚方正,下巴中央稍陷,淡色鬈发服服贴贴的,笑容高深莫测。
他的笑容现在看起来更加讳莫如深了。
“一局一便士吗,史坦贺夫人?”
总而言之,这个人就是伊莲娜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