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对吉哈洛来说,星期天是一个礼拜当中最好的一日。他不必看任何人,也不必跟任何人说话。周六晚上买好一份周日版的时报和半打装的啤酒。报刊、美酒,加上电视转播的两场职业足球赛,好充实的星期天;他足不出户。
吉哈洛在越战中损失的体重,再也挣不回来。那场战害他损失太多东西,包括他的胃口。所以星期天早晨他总是一点果汁、一片吐司和两杯加奶糖的咖啡。这一顿足足可以挨到晚上,到时候热一包冷冻快餐解决晚饭。
星期天,他从来不拿相片出来看。相片上那些家伙挤在镜头前面龇牙咧嘴,怪态百出。有些还是亲笔签名,就像他为他们签过的那些张。一整本家庭相簿……可以刺激得他愤怒不已。
这其中的道理他自己也无法解透,无怪乎别人对他的感觉,他的作为更无从了解起。连吉哈洛都不懂的事,别人当然不会懂。
赛门·艾勒比医生一度攻得很近,几几乎把底细全部摸清;可惜他死了,吉哈洛再不想跟别个心理医生从头来起。在看艾勒比医生之前,他曾经找过其他两个人;两个都是狗屎,不消几次,吉哈洛便知道他们对他毫无用处。
艾勒比医生不同,一点不狗屎。他是一刀见血,而淋漓的鲜血并不能吓倒他。他把吉哈洛整个拆开,再做组合。如今他自己却被宰了。吉哈洛又回复孤单一人,只有鬼魂相伴。
吉哈洛的父母固定每个月给他支票,而他自己在这方面的行为能力并不强,所以,对金钱,他不伤痛,伤痛的是生命。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像行尸般的拖上五十年,真希望这不象话的地球快快爆炸,愈快愈好。
这个星期天的早晨,狄雷尼在驶往格林威治村,吉哈洛的住处时,对埃布尔纳·布恩说:“周末还要抓你出公差,真是过意不去,蕾贝嘉很可能以为我是虐待狂。”
“不会的,她对我的工作狂热已经习以为常。其实每个刑警的太太都一样。”
“杰森自愿要来;可是周末是他唯一有机会和儿子们相处的时光。这很重要,我叫他好好待在家里。等那批新手来了,我们的工作时间会趋于正常。你对吉哈洛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苏组长的人手对他的情况还没有掌握,我们有的就只黛安·艾勒比医生那份报告书上的一些:三十七岁,越战荣民,勋章多,问题也多,常打架。”
“又一个贝隆纳?”
“不完全是,这个姓吉的有时候会莫名奇妙的攻击陌生人,毫无理由。有一次一拳穿过一扇厚玻璃窗,结果进医院缝了好几针。”
“好,好一个愤怒的年轻人。”狄雷尼说。
“像那么回事。”布恩同意。
吉哈洛住在南第七街一幢破落户里,就在卡敏街转角口。一、二层的窗子全用锡纸封起,门廊堆满垃圾。这幢六层楼建筑的门面不但破,而且涂得乱七八糟。
狄雷尼和埃布尔纳·布恩对这副情景的共同反应是: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怎么看得起心理医生?
“也许他不必付房租。”狄雷尼猜测。
“可能。”
在脏乱的过道里,他们发现每个信箱都开着大口。对讲机的线路七扭八扭的绕在墙上。大门根本关不拢,一股霉味与尿臭难闻至极。
“天!”布恩小组长忍不住的叫。
“我们速战速决,尽快离开这儿。”
“他有没有门牌号码?”
“没有,还得挨家挨户的敲。”
两人小心翼翼的登上吱嘎作响的木梯,湿漉漉的墙板上涂鸦得更厉害。一、二楼的门都钉死了,他们就从第三楼的门敲起,没有回应,没有半点声气。
四楼有人。
“滚开,”一个尖叫的女声,“不走,我叫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