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早期最盛。向东的低矮山丘,也就是离矿坑最远的那一头,交错分布着盒子似的自用住宅,在中心的大街上则有现代的商店(其中一间装了新颖的平板玻璃橱窗),还有一家银行,两家建筑合作社。罢工带给当地的打击很大,但是波索普的在地人已经习惯重大打击,不管是遭受打击还是出手打击。如果矿场没倒的话,他们就有办法再重建往日的美好时光。
这就是法瑞尔岁岁天天无日不感讽刺之处。就像你得仰赖一个你怨恨的暴君吃饭,你要是宰了他,你就会饿肚子。
他走在大街上,往西朝着矿工俱乐部走去。村子盖在一个东西向的平坦山谷中。首度侦测到这可人的煤矿带,就是在那林木丛密的南部山脊上。因为一些地理原因的失误,矿脉断掉了,常常露出地表,可能是暴风雨中某棵老树被连根拔起,泄漏了这些征候。十八世纪末就有记载,拥有这一带土地的伯尔庄园与当地居民经常起争执;乐见现成的燃料就埋在自家门口的当地居民,在矮树丛生的公有地里挖了水平矿道,而那块地毗连伯尔爵爷的树林,等于侵入人家的地底,他们却不在乎。起初,爵爷只在乎他的树、藏在林子里的猎物以及这些树应许的收入。但是新的爵爷,第一个出生在十九世纪的爵爷,了解所谓工业的进步只是意味着新农奴制度取代了自然走到尽头的旧农奴制度。他开始对南方山脊展开一连串相当草率的探勘,蹂躏占据村子边侧、远距他豪华乡间住宅的优美林地。最后他雇用一名懂得专业的工程师。他看了南方山脊的矿场一片杂相,不觉打起寒颤,因而转向北方。经过几个月的探勘,他直荐,伯尔家的下一代若想要赚得加入伦敦上流社会社交季、欧洲游学贵族之旅、一天换四件衬衫、性病最新疗法等等生活所需,就是要靠这个地方了。
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他们在北部山脊的深处,发现了新的煤层,一条往北,一条往西。从领主家完全看不到这里隆起的坑口,而残留的圭特黎森林依然矗立在南方山脊上,以便让一两个家伙早上散步时可以好好随意射个几枪。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欸,很久以前了。柯林·法瑞尔一边想着,一边走向矿工俱乐部。矿区现在属于这里的老百姓,伯尔庄园已经缩小,你可以自由穿越圭特黎森林,然而脑袋被某个偷猎的矿工而非冒火的猎场看守人轰掉的几率也更高了。连伯尔豪宅也降格为伯尔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会所(欢迎矿工加入工匠部),世界一片祥和。
除了他仍然得走上长长的山坡,打卡上他的班。
他需要喝一杯。瞄了一眼手表,时间绰绰有余,可以去俱乐部轻松喝一杯啤酒。但他希望自己是骑车过来,而不是走路,这样他就可以改去村子外面的酒吧喝。
对自己的懦弱感到恼火的同时,他已经走到俱乐部的台阶。
佩卓·佩德立带着不动声色的谨慎,看着他走进酒吧。法瑞尔露出魅力十足的微笑,说:“佩卓,很抱歉,我昨天晚上有点胡闹。”
总干事还来不及回答,就有另一个声音说:“你不是胡闹,法瑞尔,你只是不适合跟规矩的人在一起而已。比德,我还以为你已经对这个惹事生非的家伙下了禁止令。”
讲话的人是哈洛·沙特卫,他坐在靠近吧台的位置,身边有个身穿深色西装、脸色发红的男人,他还有一道参差不齐的胡子和市议员的肚子。法瑞尔转身面对他们,这时佩卓说:“谁能不能来这个酒吧,得由我决定,哈洛。喝什么,小柯?半公升啤酒吗?”
“等一下,佩卓,我想跟这两个规矩的人说句话。”
他朝着那两个人慢慢走过去,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
“哈罗,沙特卫先生,长官,”他说。“我也认识你,对不对?你是那个被我丢进橱窗的记者。”
“没错,法瑞尔先生。敝人叫孟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