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瞬间颠覆的记忆
像喘息又像呻吟,同时去抓提箱。我即时伸手阻止:“我得请您别碰这个箱子。”
戴利先生哑着嗓子:“哪里……”他从齿缝吸一口气说,“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我问:“你们认得这个箱子吗?”
“是我的,”戴利太太紧握着关节说,“蜜月旅行买的。”
“你是在哪里拿到的?”戴利先生说,音量稍微提高,脸庞涨成不健康的红色。
我眉毛一挑,向凯文使了个眼色。整体而言,他说得很好,讲了建筑工人、出生证明和电话。我像讲解救生衣的空姐一样一边出示箱里的东西,一边观察戴利家的反应。
我离开那年,诺拉大约十三四岁,还是个肩膀浑圆、矮矮胖胖的小女孩,头发又鬈又曲,对自己过早发育的身材一点也不满意。不过,结局倒是皆大欢喜。如今她身材和萝西一样让人眼睛发直,虽然不再丰腴,但性感依旧。
在这个少女刻意不吃不喝,永远暴躁易怒的时代,这样的身材已经不复见了。她比萝西矮了三五公分,深棕色头发和灰眼眸,不像萝西那样色彩缤纷,但两人还是颇为神似。仔细看不觉得,乍看就会搞混。不是一眼就看得到的雷同,而是肩膀的角度与脖子的弧线,还有她听人说话的姿态:完全静止,手掌包着另一只手的手肘,眼睛直直盯着凯文。这些都和萝西太像了。很少人能坐着不动听人说话。萝西是第一名。
戴利太太也变了。
我还记得她脾气火爆,时常在门前的台阶抽烟,翘起一边臀部坐上栏杆,用双关语让我们男孩子听得面红耳赤,在她嘶哑的笑声中落荒而逃。或许因为萝西离开,或许因为戴利先生和二十二年的岁月,让她整个人泄了气,弯腰驼背,眼窝下垂,感觉很需要抗焦虑药振奋一下。
然而,最让我在意的,是我青少年时期没从年轻的戴利太太身上看出来的一件事:除去蓝色眼影、爆炸头和轻微的疯狂,她就是萝西的倒影。而我一旦看出两人的相似,便再也无法视若无睹,就像闪过眼前的全息相片,怎么瞄都看得见。假如萝西没死,多年下来可能变得和她母亲一样,想到这点我的神经不禁紧了一下。
不过,我越看戴利先生,就越觉得他像他自己。他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毛背心换过一两枚扣子,耳鬓毛发修剪整齐,胡子刚刮完。他昨晚一定带着刮胡刀到诺拉家,在她载他们回家之前刮好胡子。
戴利太太身体抽搐,呜咽一声咬住自己的手,看我翻动手提箱。诺拉深呼吸了两次,仰头用力眨眼。戴利先生表情完全不变,只有脸色越来越白。当我举起出生证明时,他脸颊的肌肉抽动一下,仅此而已。
凯文交代完毕瞄了我一眼,想确定做对没有。我将萝西的螺纹衬衫收进箱子,将盖子合上。屋里彻底沉寂了几秒。
之后,戴利太太呼吸困难地说:“但箱子怎么会跑到十六号?萝西不是带着它到英国去了吗?”
她语气里的确定让我心跳暂停。我问:“你怎么知道?”
她瞪大眼睛:“因为箱子在她离开之后就不见了。”
“你怎么确定她去了英国?”
“当然,因为她留了字条给我们,向我们道别。莎娜西家的年轻人和莎莉·荷恩家的一个小孩拿来的,在她离开后第二天。他们在十六号发现的,上头清楚写着她去英国了。我们起先以为你和她……”戴利先生微微一晃,动作气愤僵硬。戴利太太匆匆眨了眨眼睛,没往下说。
我假装没注意。“嗯,我想大家都这么认为,”我语气轻松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们没在一起?”
没人回答,于是诺拉说:“好久了,可能有十五年吧,在我结婚之前。我有天在店里遇见洁琪,她说她又和你联系上了,你住在都柏林。她说萝西自己一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