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蒂尔德·叶斯帕森身上散发的清新花香撩拨着彼得·弗莱明的嗅觉,那味道轻薄淡雅,让彼得很难辨认那是些什么花草的香味——这就仿佛是朦胧的尘封往事,让你追忆不起,捉摸不透。他幻想着当自己脱掉她的外套甚至是内衣时,她温暖的体肤将会散发出怎样的香气。
“你在想什么呢?”她问。
他真希望能够告诉她。她可能会假装震惊,但心里却一定会窃喜。他看得出女人什么时候需要听到这样的话,也知道他该怎样说:轻声慢语,带着一个不以为意的微笑,但口气却要透出真诚。
可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太太。这让他马上断了刚才的念头。对婚姻,他可谓是极端地忠诚。别人可能认为他完全有理由打破对婚姻的誓言,但他对自己的要求却是极高的。
所以他回答说:“我在想你那天当场擒住机场机械工的表现。非常出色。”
“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是条件反射地伸了脚。”
“你很有天分。我从来不赞成女人做警察,而且事实上我现在依然有怀疑。但没有人能否认,你是一等一的警察。”
她耸了耸肩:“我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可能女人确实应该留在家里看孩子。但奥斯卡死后,”奥斯卡是她的亡夫,也是哥本哈根的警察,彼得的朋友,“我必须要出来工作,而警察是我唯一能做的。我父亲是海关官员,哥哥在宪兵队,弟弟在奥尔胡斯当警察。”
“蒂尔德,你知道你最令人欣赏的地方是什么吗?你从来不会以弱取胜,去依赖男人帮你做事。”
他的本意是想赞赏她,却没有得到预想的效果。她并没像他期待的那样开心。“我从来不会让人帮忙。”她清脆地说道。
“应该是个不错的人生原则。”
她的眼神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他突然想到她会不会担心自己再不能向别人求助了。无论如何,连男人也是需要互相协助的。
她接着问道:“你为什么当警察?你父亲生意很成功啊——你不想有一天自己接管家族企业吗?”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上学的时候在假期会去酒店帮忙。我讨厌那些客人,讨厌他们的要求和抱怨——我的牛排太老,我的床垫不够平,我等咖啡等了二十分钟……真受不了。”
服务生走了过来。彼得想着一会儿可能有机会接近蒂尔德,怕她闻到自己的口气,便没在自己点的丹麦三明治里加鲱鱼和洋葱,而只是要了奶酪和青瓜。他们把定量供应卡交给了服务生。
蒂尔德说:“间谍的案子有进展吗?”
“没什么进展。那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他们被送到德国去‘深度审问’,这是盖世太保的说法。后来他们交代了一个名字——马蒂斯·赫兹,是一名军官。但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死胡同。”
“是的。”这个说法让他想起了眼前的另一条“死胡同”,“你认识什么犹太人吗?”
她有些惊讶:“一两个。但都不在警察局工作。怎么了?”
“我在列一张名单。”
“犹太人名单?”
“是的。”
“哪儿的?哥本哈根?”
“整个丹麦。”
“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跟踪那些制造麻烦的人。”
“犹太人就是制造麻烦的人?”
“德国人显然这么想。”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想——但我们难道也要这么想吗?”
他很是失望。他本来认为她能理解他对犹太人的想法。“但无论如何应该做好准备。我们已经列好了公会名单、共产党名单、外国人名单,还有丹麦纳粹党员名单。”
“你觉得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