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家人跟好友,但这都是他自作自受。既然用这种散漫的态度活到现在,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然而,一旦处在自己或许会死的立埸,“那家伙”就对无依无靠的现况感到恐惧,于是回想起奶奶的存在。他查出奶奶的地址,决定进入附近的老人安养中心。他想让奶奶照料自己到临终为止,为任性人生做个损益两平的收尾……肯定是这样。
我拜托爸爸带奶奶回来。爸爸刚知道这件事时十分愤怒,但他本来就不是心胸狭窄的个性,后来就说:奶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至少要挖苦那家伙一句,于是独自闯进单身老人赡养中心。“那家伙”住在单独一人的大房间。要是他对奶奶表示出一点愧疚之心,我就满足了。
结果,我抓狂了。
“那家伙”已经失忆,把赴美的事忘得一乾二净。明明是这样,却说什么“我是grandpa喔。来,granddaughter,让我把脸埋在你的双膝之间吧”,还想抱住我。我赏了苟延残喘的“那家伙”连环巴掌,他竟说“这是爱的鞭笞”。开什么玩笑!
我决定从隔天起,只要有时间就去老人赡养中心。他坚称自己失忆,我打算奉陪到底,要是他叙述中有矛盾或怪异之处就追问下去,剥掉他的假面具。但“那家伙”很顽强,就是不肯想起最重要的环节。我很想告诉他奶奶跟爸爸至今吃过多少苦,但对方没有记忆,我却单方面讲个不停,这不是很令人火大吗?
有一天,我从“那家伙”口中听到一个词。那是他在空白十年间唯一记得的事物。
我赶紧调査,得知这是没人看过的逸失色时,一股猛烈的愤怒呑噬了我。他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掩饰住对自己不利的过往吗?
可是、可是。我要冷静下来。
说不定“那家伙”真的看过。
失忆并不代表真的失去记忆。记忆仍残留在脑中某处,纯粹是无法回想起罢了。
我赌在这一线希望上。
我想,如果用了回忆枕,“那家伙”说不定会回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
后藤的叙述结束后,日野原学长感慨地说:
“我跟你的祖父有感同身受的部分。像追逐梦想之处,或不肯轻易死心之处。”
萩本兄弟也点头。春太一瞬间也差点要点头,又紧急刹住。
“烂透了!”后藤从椅子上起身。“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男人,女人才会不幸!”
被骂过两次烂透了的日野原学长脸上一阵抽动。
“女人懂什么。追逐着蝴蝶,在不知不觉间登上山顶,这是一种多么美丽的譬喻。”
“女人当然懂。追逐着蝴蝶,在不知不觉间深陷附近水沟,这是多么丑陋的现实。”
“好了好了。”我介入散发着险恶气息的两人之间。“假设解开象息的谜团,完成了回忆枕,后藤打算怎么做?”
“当然要让‘那家伙’用。我已经想好全套流程,要先让他回想起对奶奶做过的一切,我再说教,最后要他下跪磕头道歉。”
“哼!只不过是下跪磕头吗,还真简单。”日野原学长在椅子上向后一仰。“喂,萩本兄弟,让她看看你们的究极特别版下跪磕头。”
“要用哪个版本?”萩本兄悄声问日野原学长。
“人体金字塔下跪磕头。给我在三十秒以内聚集起临时演员。”
“……够了哦。”我捏住日野原学长的鼻子往上拉,接着转头看后藤。“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后藤出现片刻的畏缩,但她接着紧抿起唇,娇小的肩膀颤抖起来。
“我不想让‘那家伙’就这样死去。我无法忍受他到死都在奶奶的心中保持美丽回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