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舫鱼
“鲤鱼?”我还迷糊摸不着头脑,人已被春阳拉住凌空而起,眼光前刹那间投入一幕昏暗里,只有耳中鼓荡着鞭笞般的犀利呼啸风声。
但几乎也只是一瞬,待我脚再踏到实地时,鼻端已经闻到熟悉的夏夜味道,睁开眼环顾这周遭,我们二人如先时一样好端端站在水槽边,只是抬首天空已陷入月色弥漫。
我错愕半晌,“回、回来了?”
我却没发觉身边的春阳慢慢失力地委坐到地上,我只顾摸着水槽一叠声地问:“真的回、回来了?那刚才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刚才在那竹管里……”春阳倒吸一口气才哑声答道,“从那竹管再进到她的肚子里……”
“什么肚子里?”我听得一头雾水,转身看他的样子才知道不对劲,“你怎么了?我扶你起……”后半句话到口边立即生生噎住了,因为我看清春阳只是用一只手撑着身子,借着夜里微弱的光,我看到他另一只衣袖完全湿透着黑血,几乎连成线的血珠从空荡荡的袖口滴答下来。
我脑中霎时间空白:“你……你的手……”
春阳煞青的一张脸满额的冷汗,但轻轻摇下头,松垮的衣襟却因他低身而“啪”地落下一个东西,他似乎怕我看见似的赶紧捡起,但我借着月色已经看清,那是一只齐腕断掉的手掌。春阳一边将断手揣回衣服里,口上还故作平淡地说:“不碍事,我姐姐方才回饿鬼道为我去找母亲的头发了,只要用她的头发……就能把这断手缝上……我总得把你送回人间,这也是饕……桃娘娘嘱咐过的。”
“桃……?”我疑窦顿生,“哪个桃娘娘?”
“就是变成那条鲤鱼的。”春阳苦笑,“她变化出不一样的皮相,你自然不会认得,就是你过去在江都城时相识的那个欢香馆老板娘。”
“三娘?”我差点跳起来,“你说那位婆婆是三娘?不对、不对,如果是她,为什么还要妆成别的样子?啊不对,我先扶你去包扎一下!”
“你现在就离开这吧,萼楼的女鬼都送走了,你也不必再停留此地。”春阳摇头。
“不、不,我带你去厨房,烧点热水……先止血!”我用他的月衣为他裹住淌血的伤臂,并小心搀着春阳起来,“还能走吗?”
“这种程度还要不了我的命。”春阳咬牙点头。
我俩踉跄地走,果然就如春阳所说,萼楼的结界破了,夜里也不再出现修整的瓦房围墙和砖地,只有那荒草径通往的厨房还在,快走到时我意外地看到厨房屋里透出一如往常的灯光,还有人——
乌糍姐和正在灶边生火的阿浊突然看见我和春阳进来,都像惊吓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小月?”
大致说清原委后,阿浊奔去盛热水,乌糍姐瘸着腿也要过来帮忙,春阳却摆手只是让我解下他腕上的木莲藤,“用它紧紧绑住这边胳膊上就行。”
“好!”我手忙脚乱地解下自己和他腕上的木莲藤,然后全部紧紧绕在他那血肉模糊的伤臂上。
“这是从桃娘娘腹中带出来……”春阳点点头,“看来昨夜众鬼作乱的时候,她索性就把整个萼楼吞下,若不是你说起鲤鱼和王八精的事,我也想不到去竹管里窥视,那里原本就是外界和萼楼结界贯穿的一个空隙,她用自身把萼楼藏在管中,估计是怕伤及更多无辜人命,或者……就是怕那些恶鬼伤到你,并且她料到我会发现竹管,所以在管中的流水边等着。”
“那婆婆真的是三娘?”虽然我丝毫不懂春阳说的事件前后原委,但我只觉鼻子涌上酸楚,“可她为何……”
“这事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但她说也许是天意,何况通过你这心中没有过多杂念的凡人的手,把藏在沙洲里的艳骨用莲花和游鱼为媒,她只要打开通道,可容易将她们送往超生,我只需要在当中斡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