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圆房、自杀
要走趟远路,恐怕再不会来了。我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看那神色,他要去的怕不是什么好去处。我跟他说,婆婆和丈夫要休我,他像是没听见。我又说了一遍,他仍没听见。我又哭着说第三遍,他端起酒杯,管自喝他的酒,吭一声都没有。从小就是这样,我疼我哭,他们总看不见、听不见。我哥哥只要出点声,他们立即像是救火一般,百哄千爱。从小我就想,你们既不疼我,生下我做什么?就算生下来,也该像南方人那样,把女婴溺死。
“到了十来岁,我和王哈儿暗地里好上了,我想着,总算有个人能怜你惜你。我让他去跟我爹娘求婚,他却逃了。我爹娘像扔病狗一样,把我扔给曹家。
“嫁进曹家,那百样的磋磨就不必说,我也不怨,至少丈夫暗地里还知道疼我。可他娘一说另寻个好女儿,他便立即动了心。我的心肠就是那时忽然冷了。
“从小,我笑也不会笑,哭也不敢哭,人也比别人笨许多,许多事都想不明白,连别人问我爱吃什么,我都答不上来。我爹最后来那天,他喝完酒,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我在店里望见他背影,那一霎儿,心忽然就开了、亮了,立即就有了主意。
“我拎了只烧鸭追上去,硬塞给他,说我想回家,问他讨要家里的钥匙,他犹豫再三,还是解下来给了我。得了钥匙,事就成了一半。我知道我爹就算剩最后一口气,也改不了那吝惜钱物的脾性。我就顺口编了一句,说哥哥开门关门总是狠命摔,爹的卧房门框都被他摔松了。他去见了我哥哥,果然没忘嘱咐这句话……”
“接着你就回到这里,把这契书藏到了门框里?”
“嗯。藏好后,我就等着。看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这假契书你从哪里弄来的?”
“温店主常有生意要写契,每回去官府都要买几十张白契放着用,我偷了一张。龙柳茶坊有个叫栾回的书生,常替人写信写文书,我花了十文钱让他帮我写了这张契书。没有官印,但我自小就学刺绣描花,这难不住我。我又去温店主那里寻了张红契,照着上面的官印,用木签子蘸着朱砂描了一个……”
“啊?这契书是假的?”栾老拐在一旁怪叫起来。
颜圆又问:“曹厨子的娘呢?”
“她不是上吊自尽?”
“她被人勒杀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虽然我从此要做个狠心人,却不想做歹心人,更不会去杀谁。”
“至少付九是你毒死的。”
“他也是自杀。”珠娘神色忽然一悲,略顿了顿,才轻声继续,“原本,我没有人要,他却不嫌我,想娶我。我原想着,就是比曹家再苦一百倍、一千倍,我也跟定了他。可他,先是贪心,想独占我家家产,杀了我哥哥。哪怕这样,他似乎仍比王哈儿强,一心仍想娶我。可我已经不敢信了。今天天不亮,我又悄悄赶回家来看,这假契书果然被偷走了。王哈儿又来店里,吹嘘他马上要有钱了。假契书自然是被他得了。
“我告诉了付九,付九跟我约好,今晚他若得了那钱契,就来这里会我。刚巧栾老伯也来寻我,我就求他帮我。天黑后,栾老伯赶过来预先藏在院里。我把鼠药掺进乳糕,放在那个首饰匣子里,等着付九。付九果然带着那钱契来了,我把钱契要过来,也放到那匣子里,就摆在这桌上。”
“接着我就开戏了。我蒙着脸、猛然现身——”栾老拐抢过话头,比画着描绘起来,“我手里是那把战过西夏沙场、斩过党项首级的精钢手刀,我放粗声,朝那蠢娃叫:‘或是把那妇人给俺,或是把那首饰匣子给俺,选一个!我又假意朝门外喊,三弟守住后面,五弟你看着前面,莫让这呆鸟逃了。’然后我一蹦,蹦进门里。我这腿虽瘸,那一蹦却似老鹿跳涧、老鹰扑兔。我挥起刀,假意朝他砍过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