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壮志、遗愿
狗蹿地做什么?”他却全都顾不上,慌忙松开手,飞步逃走了。
一连几天,他都失了魂,吃不下,睡不着,心里抓抓挠挠、烧烧燎燎。人前还得尽力装作没事,人后则不住痛骂自己、捶打自己,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了事。
就在这时,兵卒来报说,一位叫程得助的军头来看他了。他一听,顿时像挨了一刀,哪里敢见?可又哪里敢不见?慌了半晌,才横下心,上刑场一般走到营门口去见程得助。远远望见程得助站在营门外,正仰着头看旗杆上的营旗,身形神态都轻松,似乎毫无异常。他一愣,难道那茶肆的婆子没瞧出来?更没传出去?
他略略放了些心,尽力装作无事,挤出些笑,迎了出去。程得助见了他,笑着走近:“大哥瘦了,看来押运官这差事不轻省。你那天去我家,刚巧元丰仓又运来一批粮草,营里差我去守,便腾不出工夫来看你……”
回想起程得助那天的诚朴笑容,洪山心里又一阵愧疚。随即想起上个月临别时,十七娘最后说的那句话:“你可要早些回来,帮我寻回儿子。也得帮我救他!”
他当时没敢答应,那孩子刚被食儿魔掳走那几天,他也焦心之极,早晚不歇,四处跑着寻找打问,连军中开春发的新鞋鞋底都磨破不能穿了。他先还不信食儿魔之类的鬼话邪说,可丝毫找不见孩子的踪影,而且又有许多人家的孩子被掳走,满城都在传说食儿魔。不由得他不信了。等押运军粮回来,他打问了一下,隔了近一个月,被掳走的孩子竟又多了许多,听说有几百家。只有一家的孩子半夜被送了回去,可送回去时孩子早已死了,而且被蜘蛛网包裹着,像个大茧一般。洪山听到后,既惊又痛,继而心底冰透。隔了这么久,被掳走的所有孩子恐怕早都没命了。
十七娘死了,孩子也找不回来,至少该替她了一个遗愿。
她那句“也得帮我救他”的“他”说的是程得助。最后她又追出来补了一句:“你欠他们父子的!”
是,我欠他们太多。其他的力再使不上,至少该尽力去救救程得助。
洪山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凶案院门,随即转身往开封府大狱走去。
邓紫玉换了一身常日舍不得穿的精贵衣裙。
这套衣裙是花了二百二十两银子在周皇亲家绣坊剪裁的,里头是建阳小纱浅紫抹胸,苏州绯色芙蓉隐纹的绞花罗交领衫子,下身是成都蔷薇纹的深紫绫裙,最外头套了件绫锦院官制梅花璎珞紫绫裁的窄袖翻领长衣,仅领襟上那一条贴金印花敷彩的缠枝纹紫缎边,就费去了三十两银子。头上戴了顶银丝嵌珠的鱼枕冠子,又斜插了一支镶了紫水晶的银雀钗。
穿戴好后,她在那面大铜镜里一照,只觉得自己袅如春柳、艳似紫菊,便是站在汴京那念奴十一娇丛中,也绝无逊色。连站在一旁的丫头翠鬟都睁大了眼睛,啧啧叹个不停。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俏然一笑,而后取过那方绣了一块紫玉的新绢帕子,扶着翠鬟的手,出了剑舞坊,走向对街的红绣院。一个仆妇忙抱着两盒糕点跟在后面,这是邓紫玉特地让人去京城最好的观桥孙娘子糕饼店买的,一盒甘露饼、一盒玉屑糕。
她不愿再假借人手人眼,决意自己亲自去红绣院探一探。虽然两家对街,这却是她头一回来红绣院。抬头见欢门上缀的锦绣彩旗灯笼,处处都仿照着剑舞坊的样儿,却又处处露着小家气,她不禁暗暗发笑,将头昂得更高了。
时候尚早,红绣院门口只有一个仆妇拿着根拂尘,在掸门窗花格上的灰。那仆妇扭头一看到邓紫玉,像是见到了皇家御使一般,顿住惊住,随即便转身朝里跑去,脚下一滑,险些绊倒。看到她这慌蠢样儿,邓紫玉越发觉得好笑。她昂首走到门前时,一个五十来岁的锦服妇人已经小跑着迎了出来,是红绣院的崔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