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长安城中居住着胡汉混杂的近一百万人口。这座城市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管理系统。
之前将裴玄静堵在城门外的“晨钟暮鼓”宵禁制度,是为了维护天子脚下的京城治安特别设计的。夜晚宵禁期间,不仅十二座城门全部关闭,城内共一百零九座里坊外加东、西两个市场的坊门,以及皇城和宫城的城门也同时关闭。宵禁期间人们只允许在坊内活动,未经许可出坊的话,被巡夜的金吾卫发现是要遭到鞭笞的。
宵禁制度大大增加了刺客们的行动难度。要想在长安城内实施暗杀,事后的逃跑路线必须有精心的策划,否则根本不可能逃得出长安。即使出了城,城外密布的驿站也都有大量驻兵,仍然是一张极难突破的天罗地网。
安史之乱后,大唐天子及其臣下们为了能睡个好觉,真是费尽了心机。
当然,长安城内也有许多便民利民的制度与设计。比如城中所有主干道两侧所挖的排水沟渠,坊市间则在地下布暗沟,与主路旁的明沟相连,构成了一整套完备的排水体系。既确保了城市不会发生内涝,也便于及时疏导生活污水,保持环境的清洁和卫生。
主路旁的明渠又宽又深,所以要在两旁栽种槐树遮挡。长安城里的儿童们从会走路起就被大人教育,要小心路旁的水沟,万一跌进去的话可就爬不出来了。
就在这天的掌灯时分,御史中丞裴度却犯了无知小儿的错,一头栽进兴化坊中十字街东南隅的排水沟里。
侄女玄静进京的过程颇多周折,今天仆人王义总算把她接回来,所以裴度赶紧回府探望。谁知到了兴化坊的裴府门外,他如常在路边的树荫下落马,却一脚踩空,整个人向路边的沟渠倒了下去。
王义惊呼着冲上前,险险把主人从沟边扯住,御史中丞才算没在家门口的阴沟里“翻船”。可是裴度的右脚崴了,当即痛得沾不了地。王义只得把裴度负在背上,一径背回府中。
裴府还真是流年不利。侄女刚刚能下地,叔父又走不了路了。
杨氏见此情景,气得责问王义:“你是怎么回事?竟将马牵到沟渠旁边,这不是成心害人吗?”
王义低头不语,裴度叹道:“算了,也不能全怪王义,是我心中有事,未曾看清路边状况。”说罢,向杨氏使了个眼色。
杨氏不吭声了。毕竟王义刚救回裴玄静,立下大功一件,况且一直以来服侍主人任劳任怨,算是位不可多得的忠仆,偶一小错,怎忍严加苛责。
王义沉闷地告退。
杨氏见裴度的脚腕肿起来老高,心疼道:“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裴度摇头,“不必。你拿块凉的湿手巾来给我敷着。”心中却在想杨氏方才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这不是成心害人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裴度的心中也有一丝困惑。王义为自己牵马坠镫很长时间了,一向都很小心。裴度政务繁忙,要操心的事太多,即使骑马上路脑子也不空闲,所以常会心不在焉。为此,王义总是选择在最安全方便的地方让主人上下马,确保裴度的安全,从未有过闪失。
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太不寻常了,不由让人怀疑起王义的动机来。更奇怪的是,当杨氏脱口而出那句伤人的指责时,王义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
杨氏张罗了湿手巾来,裴度决定暂时搁下心中的疑问。他宁愿相信今天的事故纯属意外。所谓用人不疑,如无充分的证据,对下属的忠诚不可妄加怀疑。王义是值得信任的仆从,要不是他,侄女裴玄静至今还不知流落在何处呢。
裴度问杨氏:“玄静怎么样了?”
“身子基本恢复了,到底年轻嘛。”杨氏回答,“至于那件事……”
“你都对她说了?”
杨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