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他在三年前便辞去官职离开了长安。之后在潞州幕府待过一阵子,也不是很得志,便又辞官回家乡去了。”末了又加上一句,“想来已有家室了吧……”
当然,当然。
婶娘是把自己当成傻瓜了吧?裴玄静心想,至少是当成一个为情所困的痴女。裴玄静怎会看不出甄氏的企图?怎会猜不到长安之行前途难料?怎会感觉不到这门亲事将有波折?但是她别无选择,只有出发。
必须迈出第一步,才能得出结果。只是她也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或者说,不敢想。
长安。她花了整整七年憧憬这座城市,又花了足足七天才抵达。吸引她义无反顾而来的,并非大唐京城的荣耀与繁华,而仅仅是那一个人。
她所梦寐以求的,无非是和“他”站在同一片苍穹之下,呼吸同样的空气。
这座城,因为有他的存在,才对她具备了特别的意义。
可是现在,他不在这里了。
裴玄静的心尖锐地刺痛起来。她不由得停下脚步,仰望夜空,繁星刚刚开始闪烁,可是长吉——你我的缘分真的就此终结了吗?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是大娘子吗?”
裴玄静一惊,慌忙用绢帕拭去眼角的泪。原来不知不觉中已到前院,这里没有栽种花木,东西两侧都是长长的厢房,大部分供仆人居住,角落里便是耳房。
有一个人站在耳房前,正和她打招呼。
他肯定就是王义了。四十上下的壮年汉子,膀阔腰圆,浓眉豹眼。一身裴府家人的标准装束,在他的身上穿出了劲装的味道。
裴玄静虽由王义接入裴府,却是头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见到他,心道,难怪阿灵那么怕他,此人肯定是武夫出身,说不定在跟随叔父之前还从过军。
她微笑着问:“你就是救了我的王义吧?”
王义瓮声瓮气地回答:“小人正是王义。大娘子莫要说什么救不救的,小人实不敢当。”
客套是寻常的客套。不过裴玄静发现,王义的眉宇间阴云密布,像有许多化不开的愁闷。莫非他仍在为裴度受伤的事情自责?
裴玄静说:“叔父吩咐我来道谢。”
王义耷拉下眼皮,再无任何表示。
裴玄静明白了。阿灵讨厌王义,并非因为他是个粗人,而是因为他沉默寡言,极难打交道。她更发现,在王义的沉闷中包含着相当的自尊。犯错不自辩,立功不自夸,作为一名家仆,王义也未免太矜持了。
耳房的门半开着,门内黑黢黢的。门前摆了一张胡床,想必是屋里太闷热,入夜后府门关闭,王义就坐到院子里来透透气。
裴玄静想,看样子他是独自一人在此为奴,难道他没有家人吗?
她随意地说:“真没想到长安的夏天这么热。”
“习惯了就好。”
“你来了多久才习惯的?”
王义迟疑了一下,才答道:“两年。”
“两年?”她原以为王义如此受信赖,必是跟随裴度多年的,没想到才两年,便接着寒暄道:“妻女都留在北方家中了么?”
王义悚然变色。即使暮色深沉,从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愤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裴玄静倒是一愣。本来她心烦意乱的,正想借着向王义道谢的工夫闲聊几句,略作排遣,不料越聊越发觉此人可疑。王义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并且相当不安。她想到叔父发生的意外,心中泛起一丝警觉。
裴玄静还在寻思,王义却愤愤地道:“王义乃是阿郎出使魏博时带回的巡官,府中人人皆知,娘子何必对小人旁敲侧击?今天王义让阿郎受了伤,是王义的罪过。阿郎想怎么责罚就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