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尖刺痛。
“娘子,你哪来的刀啊!”
裴玄静连忙放下手中的匕首,只见青色锋刃上一点嫣红,真如一朵小花盛开在古铜上。她将匕首还入鞘中,若无其事地说:“从家里带来防身的匕首,刚才拿出来看看,不留神碰到手了。”
阿灵用帕子替她擦拭血迹。还好伤口不大,血马上就止住了。她说:“吓死我了。娘子你小心啊,好快的刀子。我看着就害怕。”
“这次还亏得有它呢。”裴玄静喃喃地说。
在通化门外马匹受惊,一路狂奔,车者束手无策。这驾马车慌不择路,随时都有可能撞上什么乃至翻覆倾倒,他们的生死悬于一线。
千钧一发之际,是裴玄静用手中这把匕首割断了笼头上的皮带,惊马脱缰而去,她和车者才算保下了性命。
那还是裴玄静第一次真正使用这把匕首。当时在危难之际不及多想,现在阿灵的话倒提醒了她。确实,这把匕首锐利得超乎寻常。马车套马的笼头皮带粗厚结实,普通的刀具根本割不开,这把匕首却能一触即断。
裴玄静的心中涌起一股热浪——是他的馈赠救了她的性命。如果这都不算缘分,她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相信和期待的奇迹。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灵,你有什么事?”
阿灵一拍脑袋,“哎呀,差点把正事给吓忘了。阿郎吩咐我请娘子去他的书斋……嗯,会客。”
会客?
裴玄静问:“是要我去会客,还是叔父会客叫我作陪?”
“是阿郎的客人。”
“可知贵客身份?”
“知道,是武相公。”阿灵怕裴玄静不了解,又补充说,“就是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武元衡相公。”到底是御史中丞府中的小婢,把这么拗口的官职都说得一清二楚。
竟然是当朝宰相?裴玄静很惊讶。
她当然知道,武元衡是现下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因为他在削藩问题上坚决支持宪宗皇帝,还亲自布局,以铁腕手段推动削藩战役,已经成为当今圣上最倚重的臣子了。
裴玄静还知道,武元衡和叔父裴度的私谊相当深厚。元和二年武元衡出任西川剑南节度使时,裴度就在他的幕府中充任书记官,两人配合默契,将西川治理得有声有色。武元衡还朝之后升任宰相,对皇帝极言裴度的能言善辩和坚贞正直。宪宗皇帝因而委任裴度出使魏博。裴度不出一兵一卒就成功安抚了魏博藩镇,令皇上喜出望外,很快又将他提拔为御史中丞。如今叔父位高权重,离开相位仅一步之遥,绝对离不开武元衡的举荐与支持。
所以裴度对武元衡极其尊敬,待之如师长。在削藩的问题上,裴度也始终与武元衡保持一致,充当最强硬的主战派,在朝堂内外精诚合作,誓死忠君。
不过武元衡的性格非常孤高,自入仕途从不与同僚拉帮结派,是君子慎独的典范。即使和裴度相知甚深,仍然保持距离,避免朋党之议。今天他亲自造访裴度的家,还要裴玄静去作陪,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你知道武相公来做什么吗?”她问阿灵。
“就听他提了一句,说是奉圣上之命来探阿郎的伤。”
裴玄静点点头,揽过铜镜整理妆容。刚抬起右手,眼角闪过指尖上的小红点。她不由地停下来。
阿灵尚在门边等候,裴玄静的思索只能在须臾之间。她想起自己的困境,想起等待整整七年仍未能兑现的誓约,以及那个只见过一面,却从十五岁起就牢牢占据自己心房的人。
从历来帮助父亲断案的经验中,裴玄静早就懂得,世上并不存在无法突破的困局,就看你愿不愿意去试。而且,当个人的力量不足够的时候,还必须学会借力。
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