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如同射出去的箭再也不能收回来。
李公子默默地端详着裴玄静,少顷,他才又问:“也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裴玄静很庆幸从一开始就隐瞒了崔淼的存在,便答:“我只看见服侍贾老丈的郎闪儿在里面。”为了救禾娘,关于“郎闪儿”的情况她曾详细地告诉过叔父,所以还是实话实说最安全。
“娘子是第一次来长安吗?”李公子突然换了话题。“觉得长安怎么样?”
“长安虽好,却非妾的久留之地。”
“哦?”他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面容也一下子生动起来,“可我已经许多年未曾离开过长安了。像今天这样来到城外,也极为难得——娘子知道举目见日的典故吗?”
裴玄静点了点头。
“可否说来听听?”直到此时他的态度都十分谦和,但是裴玄静懂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命令,必须服从。
于是她说:“晋明帝才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坐在晋元帝的膝上。恰好有人从长安来,元帝便问明帝:‘你看长安和太阳相比,哪个远?’明帝回答说:‘太阳远。因为从没听说过有人从太阳来,显然可知。’元帝对他的回答感到惊异。第二天,元帝召集群臣宴饮时,就当众重问明帝一遍,不料这次他却回答说:‘太阳近。’元帝失色,问他:‘你为什么和昨天说的不一样呢?’明帝乃答:‘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她说完了。片刻静默之后,才听见李公子用不尽怅然的语气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也才六七岁。那也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离开长安,在远离长安的地方听祖父讲起这个故事。祖父讲时流了泪,我知道,他是害怕我们这一家人也落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的境地……所幸几个月后,我们还是回来了。从那以后我便发誓,这一生都不再离开长安。”他淡淡地笑了笑,“此处虽在城外,不过一抬头,还是见得到长安的。”
“难道天气很冷吗?你一直都在发抖。”他突然问。
裴玄静垂首不语。
“你是怎么看出朕的身份的?”
裴玄静很想说,鬼才看不出来呢。极度的权力才会导致这样可笑的自负吧。正好她的牙齿直打颤,便索性期身拜倒,叩头道:“求陛下恕罪。”
“起来吧。”
裴玄静起身,依然垂着头,毕恭毕敬地说:“刺杀案前一日,武相公曾将一幅尺牍带给叔父。那幅尺牍上有一种香气,今天我在这里又闻到了。”
“你认识这种香?”
“只听说过……我猜的,此香名为龙涎。”
“哦?”
“传说龙涎香出自大食国西海。西海之中有座龙涎屿,每年春天,群龙都会聚集在这座岛上交戏,它们吐出的涎沫在阳光照耀下凝结成块,又轻若浮石。以龙涎之末入香焚烧,其香历久弥散,一旦沾体,久久不去,堪称神奇。但此香极难采撷,鲛人凫水登上龙涎屿,十中九亡,所以也至为金贵。而今整个中原,仅皇宫里存有几块,是昔日番国的贡品,任凭多少钱也买不到,因而龙涎香也被称为天子之香。”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裴玄静分辨不出皇帝此话究竟是赞是讽,可能是过度紧张的缘故,她有些头晕目眩。在正午的阳光映射下,皇帝的面孔纤毫毕现。这令裴玄静发现,当一个男子的五官标致绝伦时,他的一颦一笑中都会有种残忍的意味。
她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仰慕,以及同等程度的厌恶。
“不妨再多让你知道一些事情。”皇帝说,“有关于郎闪儿的。”
“郎闪儿?”裴玄静倒是始料未及。
“也就是你叔父的家仆王义之女。”
“陛下看了叔父的表章。”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