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尹少卿深感屈辱,但又不得不忍耐。要不是崔淼在贾昌死后,及时将他转移到袄祠躲藏,今日他肯定和张晏等人一起在大柳树下被砍了头。况且他现在急于离开袄祠,还得靠崔淼帮忙。这些天来,尹少卿越来越觉得崔淼的背景深不可测,更猜不透他到底打算干什么。但就目前来看,崔郎中的神通的确了得。
于是他忍气吞声地解释说:“是为了那只金缕瓶。我必须把它拿回来。”
“金缕瓶?就是你向武元衡行贿的那个金缕瓶?”崔淼追问,“他真的收下了?我还以为是你诬陷他呢。”
尹少卿叹道:“只怕全天下的人都这么想,可事实恰恰相反。武元衡的确收受了这件贿赂,却不肯办事。所以我想,假如能把金缕瓶弄回来,也算能给藩帅一个交代。”
“到底是什么金缕瓶?有那么贵重吗?”
“我想自然是贵重的……”尹少卿迟疑地说,“藩帅认为武元衡附庸风雅,用别的东西行贿他未必奏效,所以才忍痛割爱,想用金缕瓶引诱他上钩。”
崔淼哈哈一乐,“鱼倒是咬钩了,却把鱼饵一块带走了。”
“所以才可恨嘛。”
“你打算怎样把金缕瓶弄回来?”
尹少卿愁眉苦脸地道:“坦白说,我这些天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妥当办法来。今天去看张晏等人行刑,一则是同袍一场去送个行,二则也是为了找找线索。”
“找到了吗?”
尹少卿摇头,“今日我一出袄祠,便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害怕被人认出,所以现场一乱便赶紧跑回来了,连张晏等人掉脑袋都没看见。”
崔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你见到熟人了?”
“这个……仿佛也没有。”尹少卿的目光飘忽地在崔淼的脸上打了好几转,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你送金缕瓶给武元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个月前。”尹少卿道,“等了许久朝廷毫无退兵迹象,才知道被这厮给耍了。”
“所以王承宗便上书皇帝投诉武元衡?”
“是的。”
“但他并没有安排刺杀。”崔淼冷笑道,“我明白了……原来都是你捣的鬼。”
“起初只想吓唬一下武元衡的,谁知这厮油盐不进。”
崔淼摇头,“武元衡是何许人也,他既然收下了金缕瓶,绝对另有所图。你想靠恐吓和诬陷把东西要回来,根本是打错了主意。问题在于……现在他人都死了,你的线索岂不是全断了?”
尹少卿愁容满面地说:“我一直在担心,假如武元衡把金缕瓶交给了皇帝,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会吗?”
尹少卿低头不语。崔淼注视着他下巴上的疤痕,忽道:“未必。”
“为什么?”
“因为这个。”崔淼随手拿起案上的笔,龙飞凤舞地在纸上涂抹起来。
只见他写的是一首五言诗:克段弟愆休,颍谏孝归兄。
惧恐流言日,谁解周公心。
斓斒洛水梦,徒留七步文。
蓬蒿密无间,鲲鹏不相逢。
亮瑾分二主,不效仲谋儿。
仃伶金楼子,江陵只一人。
觐呈盛德颂,豫章金堇堇。
琳琅太尉府,昆玉满竹林。尹少卿默念了几遍,困惑地问:“这诗从哪儿来的?”
“乃武元衡所作。他将此诗用相当隐晦的方式赠给了一个人,就在他感到自己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
“那人是谁?”
崔淼微微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据你判断,此诗和金缕瓶有没有关系?”
尹少卿颦眉思索片刻,突然大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