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相聚一场也是缘分。给禾娘添了许多麻烦,这就当是我的一点谢意吧。”
“我不要……”
裴玄静不理会禾娘的拒绝,直接将簪子插到她的发髻上。“戴着吧,会保佑你的。”
禾娘低下头,红色的穗子在漆黑的鬓发旁轻轻摆动。
“那我走了。”禾娘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你自己……保重吧。”
“你也是。”
裴玄静站在门边目送,直到那纤细的黑色身影消失在青山绿水的尽头。她意识到,将再也见不到禾娘了。
裴玄静返回茅屋,点起一支蜡烛。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李弥蜷缩在草席上睡得正香,裴玄静便独自守在榻前。
她终于可以好好地陪在长吉的身边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过他,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也从来没有这么远离过他,彼此间隔着生与死的鸿沟。
“长眉凝绿几千年,清凉堪老镜中鸾。”想起长吉赠给自己的诗,裴玄静的心中便充满了空旷的平静。今夜是她与长吉的第一夜,也是最后一夜。她知道这一夜很快就会过去的,正如诗中写的青鸾舞镜,转瞬千年。
……突然惊醒时,裴玄静第一眼便看到蜡烛摇摇欲灭,昏暗破陋的屋子中央,一缕青烟袅袅直上。此情此景,和记忆中的诡异场面何其相似。
屋里多了个陌生人,正在忙着东翻西找,听到动静后回过头来,脸上的那把络腮大胡子分外招摇。
裴玄静竟丝毫不觉慌张——早晚要来的。
络腮胡子见裴玄静醒来,挺熟络地说:“你醒啦?正好,说说东西藏哪儿了?省得我再找了。这个家怎么穷到这地步,连老鼠都不愿意来吧。”
裴玄静刚想说话,却听到屋子角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原来是李弥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也堵了东西,正在扭动身子挣扎呢。
她跳起来,眼前寒光一闪,络腮胡子手持长剑拍在她的肩上,右边的胳膊顿时麻了。
那人恶狠狠地喝道:“老实点,我不想伤人!”
“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不是都看见了?没事,绑起来也是为了他好,免得误伤无辜。”络腮胡子道,“我只想问娘子取一样东西,对别的没有兴趣!”
裴玄静说:“我见过你。”
络腮胡子点头:“娘子的确精明。”
“你在长乐驿已经搜过我的行李了,没有找到你想要的吗?”
“没有。”
“你到底想找什么?”
“娘子心里明白。”
裴玄静沉默,她还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络腮胡子连连摇头,“裴大娘子啊,我真的不想做恶人。你又何必逼我动手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长叹一声,道:“看来你是拿准了,我不敢对你怎样?”
裴玄静反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谁,娘子还是不知道为好。否则,我要取的可就不单单是一样东西,恐怕还得取娘子的命了。”
“你杀了我好了。”裴玄静说,“杀了我也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络腮胡子指着李弥:“如果我先把他杀了呢?”
“你说过不会滥杀无辜的!”
“这种话你也信?”络腮胡子举起即将燃尽的蜡烛,嘴里发出“咝咝”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在榻前俯下身去,“其实我根本用不着杀人,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死人吗?”
他侧过蜡烛,一滴烛泪飘然坠下,正落在那长眠者的脸上。
“你不许碰他!”裴玄静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捆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