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有人正在疯狂地寻觅匕首的踪迹,为此不惜采取任何手段。匕首的图纸是在吐突承璀的身上发现的,今天昆仑矮奴也提到,若干年前有阉官自宫中而出时,曾经借宿此地。
聂隐娘感到很庆幸:裴玄静选择远离李贺在长安的故地。现在看来,恰恰是这份痴心救了她,如果裴玄静早早地寻访到崇义里来,只怕已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隐娘,我们该走了。”至此未发一言的夫君突然开口。
聂隐娘悚然惊觉,问:“韩郎,你怎么来的?你不是和崔郎在一起吗?”今夜她来探崇义坊,原只留了夫君在巷口望风,韩湘有别的重要任务。不过,今夜要是没有韩湘的白蝙蝠,他们夫妇二人恐怕都遭毒手了。
韩湘说:“是崔淼让我跟来的,他说你可能需要帮手。还让这家伙说中了!”
“糟了!”聂隐娘道,“我这一耽误,只怕坏了崔郎出城的计划。”
“问题不大吧?现在还不算晚,崔淼说他可以等。”
“快走!”
三人就着月光,一路狂奔出小巷。前方不远处,就是紧闭的坊门了。长安城夜间宵禁制度极为严格,暮鼓之后,除非持有京兆府发出的特别通行文书,任何人都无法敲开坊门。
“这……怎么过去啊?”韩湘问得心虚。
聂隐娘向夫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抓住韩湘的两条胳膊,旋即腾空而起。
韩湘没来得及惊叫,就稳稳地落在了坊墙高耸的墙头上。
他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观看过夜晚的长安城呢。衢、街、里坊、集市、观、寺、楼、阁,还有朱雀大街上成排的槐树,仿佛都变矮了。夜色也显得更加静谧。
聂隐娘说:“走吧。”
“走?怎么走?”
“就在这上面走啊。”
韩湘顿悟,长安城各坊的坊墙彼此相连,从坊墙的墙头上匿行,既可躲避金吾卫的巡查,又不必过坊门,而且还是条捷径。主意的确好,可是……
他伸开双臂平衡身体,颤巍巍地才向前迈出步子,就觉头发晕,腿发软,身子不禁一晃,赶紧抓住聂隐娘的胳膊。“不、不行。我……要不,你们去吧,我就不……”
聂隐娘恨声道:“真罗唆,上来!”韩湘的身子突然又一轻,等他明白过来,整个人已经伏在了聂隐娘的背上。“这、这……怎么可以……”
隐娘的夫君道:“你刚受了伤,还是我来背他吧。”
“没事,你的身子不如我轻,管好自己就行了!”
韩湘窘得都快哭了,却也明白别无选择。他只好闭紧双目,听夜风簌簌掠过耳际,在心里默默地把太上老君、元始天尊、菩提老祖等等挨个念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聂隐娘停下脚步。韩湘觉得身体坠下,脚底再次踏到地面。他睁开眼睛,前方的夜色中高耸着一座城门。半轮孤月悬在半空,勾勒出绵亘起伏的城墙丽影。墙外,重峦叠嶂,林薮丛密,偶尔传来几声乌啼。
“景曜门?”他叫起来。
聂隐娘警告:“莫出声!快寻一寻,崔淼他们是否在此?”
周围寂寂,看不到半点人踪。只有一路跟随的白蝙蝠纷纷落下,停在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