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京兆尹郭鏦是直接将郭浣拖到殿上来的,祠部郎中段文昌紧随其后,同样面无人色。
郭鏦把儿子按倒在殿前,气急败坏地奏道:“十三郎与段侍郎的公子成式陷落金仙观地窟。请陛下下旨,臣等方可入金仙观搜索!”
皇帝惊骇得几乎坐倒在御榻上。郭鏦喘着粗气,将经过讲述了一遍。
当天下午段成式带着李忱潜入金仙观“探海眼”后便失踪了。郭浣引走赖苍头后,独自一人翻墙进入金仙观,在池塘边等了整个下午,到天黑时方才出观呼救。而赖苍头在东市遍寻小主人不着,回府禀报武氏后,段文昌才得到消息。等到郭府和段家都快闹翻了天,派出去的人马几乎找遍整个长安城时,有人在辅兴坊金仙观外不远处,发现了边哭边走的郭浣。
还是从郭浣的口中,众人才得知,随段成式一起失踪的还有皇子十三郎。
“朕的十三郎不见了?”皇帝在殿上惊问,“竟然没有人来禀报朕?”他团团四顾,“你们在做什么?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你们……”
皇帝哽住了。十三郎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位金枝玉叶的皇子,平白消失却根本无人问津。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即使拥有全天下至高的权威,却还要等旁人来通知。
个中悲凉,盖过了愤怒和焦急,使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大殿之上,此刻唯有郭鏦还敢开口,“请陛下赶紧下令搜观吧。十三郎和段成式,已经没入金仙观地窟两三个时辰了,再不去找只怕要出意外啊……”
金仙观!
这个词激起了皇帝狂飙般的怒火。
金仙观,为什么是金仙观?
他大声质问:“十三郎怎么会跑到金仙观里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能够回答朕?”
郭鏦冲着儿子怒吼:“你快说啊,将前后经过禀报于圣上!”
郭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好歹是皇帝的亲外甥,从小见惯了大场面,还能抽抽搭搭地回答问题。要是换了别的孩子,在这种情势下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郭浣说:“因、因为十三郎有血珠,段一郎……成式说要去探海眼,找更多的血珠。所以我们就去了金仙观……”
“……血珠?”
郭鏦急道:“你说说清楚,什么血珠?”
“就是鲛人血泪凝成的珠子、天下至宝……”郭浣看着殿上暴跳如雷的舅舅,想起见过血珠就杀头的话,吓得语无伦次了,只忙着辩白道,“我、我没见过血珠。十三郎只给段成式看过……呜呜……我都是听他说的……”
郭鏦看向段文昌,祠部郎中自从进殿后,就一直面若死灰地肃立着。
皇帝问:“段卿?”
“陛下,臣对此确实一无所知。”段文昌俯首奏道。从刻意压抑的嗓音中,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焦虑、内疚和彷徨,所有这些情绪复杂地纠结在一起,压迫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顿了顿,段文昌跨前一步道,“陛下,臣的这个儿子向来顽劣,实乃臣疏于管教之责,臣甘愿领罪。”言罢,长拜稽首。
皇帝闭了闭眼睛,不理段文昌,还是转向自己的胖外甥:“就算十三郎有血珠,你们为什么要去金仙观?”
“因为段、段成式说金仙观里面有海眼,能够直通到大海里。鲛人的血泪凝珠后,从海眼中汇集过来。所以,我们只要进入海眼,便能找到更多血珠。”
“海眼?金仙观里有海眼?”皇帝连连摇头,“这都是些什么奇谈怪论?”
段文昌连头都不敢抬一抬。
郭鏦无奈地回答:“臣听说这个段成式,一向喜欢胡编乱造些玄奇诡异的故事,什么妖魔鬼怪的,崇文馆里的儿郎们,还都特别喜欢听他讲那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