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拉兹洛
2月27日星期三。
我不知道干嘛还花时间写这个日记,现在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仍然坚决相信,这位天才的心路历程对于人类跟艺术史都将有贡献,我不仅生前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钢琴家,而且在死后50年、100年,也将以第一个揭露漫长艰辛艺术之路的钢琴家著称,如何让天赋才能一日日不断精进,为了大众福祉需要什么样的牺牲,人们或许也会提到我的受害者们,为他们立塑像。在我之前的画家、音乐家、诗人们为了自我提升,将创作推向顶点,在他们的创作领域上都跨越了同时代的人可以接受的极限,有些则沉湎于堕落恶习,为了创造永恒的作品,比所有人都更荒淫放荡、更沉浸于毒品,但是对于这些伟人、剧作家、小说家、作曲家、演奏家、雕刻家,我们又知道些什么真相?他们用才能给他们的同代跟接下来的数个世纪刻下印记,却没有把创作的秘密公开!我在此可以肯定,他们之中很多人跟我一样,从同时代牺牲的人跟灵魂当中撷取灵感,但是因为善良,以及想要在死后保持道德上无瑕的形象,让他们——即使是最有勇气,或最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也不敢向大众承认他们私密的真相。谁能保证米开朗琪罗或达·芬奇在他们的时代里没有杀过人,以满足他们对人体细节知识的渴求呢?谁又能保证像左拉、巴尔扎克这等19世纪法国社会的天才见证人,没有被黑暗角落里的可怕行动惊吓过呢?那些工作狂跟创作狂的艺术家,如巴赫、雨果、毕加索、斯托克豪森等,其他的就先不提了,谁能坚决抗拒相信他们可能是借由献祭牺牲者的生命之泉,来找到持续创作所需要的能量呢?更近一点的同代人,那些能吸引数百万人,让半个星球的人口心灵颤动的演奏家或歌唱家,肯定不只是乖乖待在车库里,嘴叼大麻秘密练习音色而已,他们一定也从谋杀同代人当中找到强力的灵感刺激。甲壳虫乐队是连续杀人魔吗?这种可能性可不只是一点点,不过我是唯一的,至少一定是第一个把封锁的秘密公之于世者。这本日记在时机到来时会揭晓我演奏生涯背后的故事,而且我敢打赌在另一个世界里,真相大白后一定会掀起风波,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历史学家都会拿来当重要研究课题,人们会在生者与死者之间寻找跟我一样在各自的时代里为艺术如此极致奉献过的人,会因此膜拜他们,而我将名垂青史……回到两个星期前,在我的快速里昂行之后那阵子,可以说是我音乐上的重生。首先,内心的奏鸣曲又重新响起,我乐意再度追随它的引导,于我置身的一团迷雾中找回路和跟可依靠的扶手,真是令人欣喜。在乔治为我安排的第一场音乐会中,一切都如此顺利,顺利到我以为这个插曲到此为止,甚至开始自问要不要继续下去,还是这个简单的预防针第二剂就已足够。但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我的下腹又感到紧张,于是我明白了,计划必须被彻底执行。在月底的巡回演出之前为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准备“鲜肉”,我不能也不会就此罢手,整治勒瓦尔时所感受到的乐趣像兴奋剂一样作用着,而且我一点也不后悔,我没犹豫多久,就从名单上选定保罗·德夏奈。
星期四吃过午餐,我拿了手提箱、几份乐谱、两三件工具,穿上一件父亲以前的旧外套,几件衬衫跟一顶玛莎姨妈在姨丈过世后送给我的帽子,往蒙莫朗西别墅走去。那个胆敢在我的李希特里挑错,而且居然还到后台来示威的艺术赞助家就住在那里,我不能钻牛角尖,他引起我的小小好感不能考虑进来,现在已经不行了,我的赌注太大。
我在路上走着,一边考虑着两个星期后开始的巡回表演曲目,先到马赛,然后是尼斯、图卢兹、波尔多、拉罗歇尔、南特跟布列斯特,我打算弹巴赫的头两首《键盘组曲》,然后是勃拉姆斯的《C大调第一号钢琴奏鸣曲》,都是我很熟悉的曲目。前者为作曲家在事业的高峰期所作,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