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葛西和江在此之前对于人生并没有不满。
她是全职的家庭主妇,丈夫龙之介是普通的上班族,是世人眼里没有任何问题的模范丈夫。他的公司虽然不是当时最受欢迎的媒体或大型贸易公司,不过工作稳定,他也不喝酒、不赌博,个性老实又认真。家里没有发生家暴,虽然有些与世事脱节,但不至于缺乏常识到丢脸的地步,结婚时也有人说过,选择结婚的话,还是跟这种男人最好,所以和江二十岁左右就结婚了。当时她也曾经有些扫兴地觉得:“原来结婚就只是这样吗?”不过,婚后每次听到老朋友或邻居主妇之间对丈夫的抱怨,她就会明白自己那位完全没有“那些问题”的丈夫有多稀有。丈夫在家里不太说话,对于照顾小孩也没有特别的热诚,不过诚也出生之后,他在假日确实会尽到做父亲的义务。
和江当时偶尔也会感觉——人生就这样了吗?她的孩提时代和一般人一样幸福,与一个虽然不是绝佳、但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对象结婚生子,孩子长大后会离家独立,然后自己就要过着老年生活了,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但是,诚也还小的时候,她还不是那么在意。诚也是个必须费心照顾的孩子,又很可爱,但因为身体不太好,经常发烧,所以念小学时,曾经因为肺炎和阑尾炎而住过两次院。诚也自己大概也对这种状况有自觉吧,所以他懂事听话,也没有出现叛逆期的行为。到了其他孩子被母亲一骂就躲在自己房间里的年纪时,仍然会为了母亲的生日拿零用钱买礼物。因为他是这样的孩子,所以和江对于他的教养很投入。她专注的焦点永远是诚也,除此之外,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从“对诚也的成长是正面或负面”的观点思考。
诚也的成长过程没有特别造成什么问题,他到了十八岁,考上大学后就离开家里。
和江还清楚记得诚也离开的那天下午。十八年来集自己的关心于一身的儿子,没有哭、也没有露出寂寞的样子,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她把儿子送到车站,回到自己家里后,突然觉得住了二十年的房子变得好大,西下的太阳照进儿子那间窗帘没关的房间,空荡荡、静悄悄。
原先占满生活重心的儿子离开后,白天时间成了空洞,与丈夫的对话早在不知不觉间变少,现在才要享受两人独处的生活,谈何容易。
送走儿子一事,让她发觉自己也从养儿育女的阶段毕业了。尽管她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情突然减少,接下来就是自由生活,但是,她不知道这份自由该如何应用。
因此,某天中午,她决定去久违的百货公司女装部门逛逛,当作“庆祝自己毕业”。这么一想,她发现最近几年不曾为了打扮而买过衣服,所以她做好心理准备,要趁着今天当散财童子。
她享受着多年来不会只为自己购物的乐趣,也因此知道光是几年没有踏入这类商店,自己的知识已经老旧到无法形容。她一开始还为此觉得丢脸,不过店员没有笑她,只是不断为她介绍衣服,她也听从建议试穿,店员就会称赞她“很适合”
“很好看”,她因此有些得意,顺便去了一趟美发沙龙弄头发。换上流行的发型很难为情,不过年轻的美发师告诉她:“你看起来像二十七、八岁。”怎么可能?她笑着反驳,心里还是很高兴。
回到家,照照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模样,她知道那位美发师说的只是客套话,不过自己看起来的确年轻许多,看不出来有个念大学的儿子。仔细想想,自己原本就比一般有同辈小孩的母亲年轻。生下诚也时,她才二十岁左右。也许自己太早当母亲了——她这么想。
那通电话正好就是那个时候打来。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或是打来的时间再早一点或晚一点,葛西和江后来的命运可能会完全不同。
打电话来的人是江桥昌子,是她高中时代的同学。昌子从以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