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半鱼之神
次日,我继续前进,尽管圆丘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比我起先前望见它时要近些。
到第四天晚上,我终于到达圆丘脚下。
其实,圆丘要比远处望到的高得多,它由一条横在中间的波谷隆起,坡度较陡。我疲惫不堪,无力登山,倒睡在山影之下。
我不明白那晚我为什么老做噩梦。在渐渐亏缺的奇特月亮从远在东边的平原上升起之前,我出了一身冷汗醒了过来。噩梦难耐,我决定不再入睡。
月光下,我倏然悟出白天行走真是愚蠢之举,假若不在灼热的阳光下行走,我本可省却不少体力。现在,我清楚地感到能在日落时向阻碍我的山坡进军。拾掇好行李,我开始朝山顶爬去。
我曾说过那连绵起伏的大荒原是我模糊恐惧感的来源。但当我登上山顶,顺着另一边山坡往下看——看到一条月光尚未照至其漆黑深处的大峡谷时,恐惧感顿然倍增。我顿觉自己是站在了世界的边缘上,凝视着深不可测与黑暗共存的谷底。随着恐惧的加剧,我不由地浮想起一书中的奇特情节和撒旦可怕地爬过未成形的黑暗之国的奇异情景。
月亮爬得更高了。我开始看到峡谷的坡度并不像我原先想象的那么大,突出的岩石为下山提供了相当方便的落脚点,并且从下面数百英尺的地方起,坡度逐渐变小。被盲目的冲动所驱使,我踩着岩石艰难地往下爬到较为平坦的山坡上。而后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月光仍未照到的阴森森的谷底。
骤然间,我的注意力被对面山上一个巨大而又异常的物体所吸引。此物陡直而立,离我有几百码光景,在半空中月亮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我随即搞清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但又注意到它的外形和位置并非天公所作。再仔细一看,我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尽管此物身躯庞大,且位置又处在自世界初期起就已在海底豁开的一个深渊之中,但我坚信这一奇特的物体是造型恰到好处的独石柱。它那庞大的身躯与既能生活又能思考的动物的手艺或崇拜不无关系。
在既茫然又害怕的同时,我倒也有一种科学家和考古学家才会一时产生的快感。于是,我便更加仔细地环顾周围。月上中天,月光清澈而又不可思议地照在了深渊周围的悬崖峭壁上。猛然间,我看到有股山水从高处飞泻而下。几乎溅到了我站在山坡上的双脚,继而沿着蜿蜒的溪道朝两个方向奔腾而去。
水波冲洗了深渊对面巨大的独石柱底基。底基上刻有碑文和粗糙的雕饰。碑文是用我看不懂并且从未在书中见过的象形文字刻写而成的。大多数象形文字以简单化的象征手法表示诸如鳗鱼、章鱼、鲸鱼,甲壳类动物、软体动物等海生动物。少数几个象形文字则显然表示世人所不熟悉的海生动物,不过对其腐烂的形状,我倒在海洋隆起的平原上目睹过。
然而,最使我着迷的是生动的雕饰。即使在溪涧对面,硕大无朋的系列浮雕也清晰可见,其题材会使像多雷这样的插图画家羡慕不已。我想这些浮雕该是用来描绘人的——至少是某一类人,尽管所雕之物像鱼一样在某个海洞中恣意嬉戏,或在浪涛之下出现的某个极大的神殿中举行效忠仪式。对它们的形态我不敢细说,因为仅看一眼它们的外形就会令我昏厥。这些东西长得奇形怪状,其丑态超过了像埃德加·艾伦·坡或布沃尔这些作家的想象力。但除了带蹼的手脚,惊人的宽厚嘴唇,目光呆滞的凸眼以及其他回忆起来更令人不悦的特征外,它们总体上具有人的形体。更奇的是,这些半人半鱼被雕刻得与它们的实情很不相符,其中有条半人半鱼欲要杀死一条并非比它本身大多少的鲸鱼。根据它们古怪的模样和肥大的身躯,我很快得出结论:它们只不过是某个原始捕鱼部落或航海部落想象中的神,这一部落在波尔舟人和尼安德特人的始祖出世前好几个时代就已灭亡。此番情景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