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空间的颜色
九月份时,所有植物都迅速碎散成灰色的粉末。诺姆担心土里的毒素被吸尽之前树就会枯死。他的妻子开始发出阵阵骇人的尖叫声。他和儿子们则不断处在一种神经质的紧张状态中。他们躲避外人。开学了,可孩子们没去上学。第一个意识到井水出问题的是艾米。他已经很少来串门,但某次他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井水有一种邪味,既不能确切地称为恶臭也算不上咸苦。艾米忠告他的朋友说,应在高地上再掘一口井用,同时等土壤恢复。谁知诺姆充耳不闻,因为他那会儿已经对种种怪异、讨厌的事物变得无动于衷了。他与三个儿子继续使用那腌臜的井水。不管是食用匮乏粗劣的饭菜时,还是在做单调无趣的农活时,他们都在倦怠、机械地饮用着那口井里的水。他们在漫无目的地度日。父子四人身上都有一种固执的倔强,仿佛有半截已踏进另一个世界,在两列无名的卫士中间穿行,一直走向某个熟悉、必然的末日。
九月的一天,萨德斯去井边打水,回来就疯了。他去的时候拎着只水桶,回来时手中空空,只是尖叫和乱挥双臂。有时,他会陷入一阵蠢笑或低语一通“那里面活动的颜色”。虽然一家出了两个疯子,但诺姆表现得非常勇敢。他先是让那孩子疯跑,一周后那孩子开始不时摔倒受伤,就把他关进了阁楼,与他母亲那间隔厅相望。母子俩在各自上了锁的门背后尖叫不止,令人毛骨悚然。小莫文觉得他们是在用一种不属于地球的可怕语言进行交谈。莫文的幻想越来越骇人,哥哥被关起来后,他的焦躁更为严重。萨德斯原是他最好的玩伴。
几乎与此同时,牲畜开始出事。家禽变成灰色,很快就死掉了。切开才发现它们的肉又干又臭。猪先是长得极胖,然后突然开始出现各种无法解释的可怕变化。同样,它们的肉也不能食用。对此诺姆不知所措。没有哪个乡村兽医肯来帮他,阿克翰姆市里的兽医坦言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猪开始变灰变脆,肢体碎裂,然后死掉。在此过程中,它们的眼睛和嘴巴变得奇形怪状。这实在毫无理由,因为从来没用那些不洁净的植物喂过它们。很快,奶牛也出事了。它们的某些部位或者整个躯体出现了异常的干枯或硬化,经常意外地摔倒在地或裂成碎片。在后期——最终的结果总是死亡——它们同猪群一样,都会变灰变脆。它们不可能受到了毒害,因为所有病例都出现在安全锁闭的牲口棚里。也不可能是某种觅食的生物叮咬了它们。地球上有什么野兽能穿过坚固的围墙呢?肯定只是自然疾病——然而,谁都猜不出什么疾病会导致这样的恶果。秋天到了,诺姆的土地上没有一只活畜。牛群和家禽都死光了,狗都逃走了。总共三只狗,一夜之间都销声匿迹,后来也再没听说它们的下落。那五只猫前些时候就跑了,但是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家里现在根本看不到老鼠。再说本来也只有加德纳太太喜欢养这些优雅的宠物。
十月十九日那天,诺姆一头撞进艾米家,带来了噩耗。死神光顾了可怜的萨德斯的阁楼小屋。他的死状难以形容。诺姆在农场后面的家族墓地里挖了个坑,把他发现的那堆东西埋了进去。钉了挡板的小窗、上了锁的门都完好无损,所以不可能是什么外物闯了进去。整个情形与牛圈非常相似。艾米和妻子尽其所能安慰着那个悲痛的人,同时不住打着冷战。加德纳一家以及他们接触过的一切都笼罩着一种极端恐怖的氛围。屋里有这样一位加德纳家的人就足以带来某种无名的、也无可名状的气息。艾米极不情愿地陪诺姆回了家,并竭力使歇斯底里地哭泣着的小莫文平静下来。齐纳斯不需安慰。最近他只是呆望天空和执行父亲的命令,此外什么都不做。艾米很可怜他。莫文的尖叫声不时得到从阁楼上传来的微弱回应。他探询地看了看诺姆,诺姆回答说妻子已十分瘦弱。夜幕降临时,艾米设法告辞。当那里的植物开始泛起微光,树枝无风而动,就连友情也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