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
从马克汉普顿县警察局叫来的警车绕着美军机场转了一圈,然后开进村子的街道。这是初春一天早晨八时半,马路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队美军车队。马克汉普顿县警察局的普雷斯警长坐在年轻司机旁边,挺快活地看着那些美国大兵。其实他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感。大体上来说,他们与本地人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只是做起糟糕事来另有一套,这就让喜欢循规蹈矩的普雷斯警长感到很不舒服。比方说吧,手头这事发生在霍森山庄,里面牵连到了一个美国人,这就有点麻烦。
所谓霍森山庄其实是栋又旧又黑的小住宅,坐落在村子的另一头。这一带有好些类似的住宅。房主把它们修葺一番,便租给过往的军人留宿,从中牟取暴利。警车到达门口时,法医的车也同时赶到。三个人一同走进住宅。普雷斯警长看到门打开时,松了一口气。门显然是被那个中年英国男子打开的,他面有病色,身着男仆衣服。
“请走这边,好吗?”他用谦卑的职业口吻说,把他们带向楼上那间最好的卧室。他打开门,站在一旁。
床上的男尸冰凉冰凉,已经死了好些时候。普雷斯判断他年约45岁,圆脸上几乎没什么特征。他穿着价钱昂贵的睡袍,显得与寒酸的卧室极不相称。床边的桌子上有一只喝剩一半的酒瓶、一只空杯子和一个空荡荡的圆形小药箱。桌子旁的地板上有一封信,信封上简单注明“威廉·哈里斯先生启”。信不是从邮局寄来的。普雷斯对年轻司机说了几句什么,便离开了屋子。他看见那男仆就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到楼下谈谈,怎么样?”普雷斯警长说,“下面方便些。”
他们走下狭窄的扶梯,来到客厅。普雷斯站在空空的壁炉前,急切地看着对方。
“你到这儿不久,是吗?”普雷斯问。
“我……呃……不久,先生,才三天。我们以前在伦敦,可是……”
“别紧张,”普雷斯笑了笑,“刚才下楼时你的脑袋差点碰上横梁。这屋刚刷过,是吧,就为那些美国人?”
“不,先生,不是美国人。哈里斯是……曾是……英国人。我知道他后来到美国住了很多年,呃,染上了一些美国人的习气。”
他说得轻松了些。普雷斯的微笑常常让人感到自在。
“你的名字?”
“威尔逊,先生,托马斯·威尔逊。”
“好,威尔逊,说说你什么时候发现你主人死的。”
“是今天早上给他端茶的时候,先生。我什么也没碰,马上报告了警察局。但愿我这样做没错。”
“没错。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先生,大概10点半。他放了我一个晚上的假,我回来时他正准备睡觉。”
“对哈里斯先生你能说些什么吗?”
“没什么可说的,先生。我跟他在一起才两个礼拜,他是通过奇尔登劳务公司雇到我的,你一定听说过了。不过我可以对你说,他的生活习惯有点儿——呃,有点儿古怪,先生。”
“古怪?嗯,那自然。你方才说过他沾染了一些美国人的习气。”
“不,先生,我不是指那种古怪。他怕。”
“怕什么?”
“呃……怕人,先生,特别是美国人。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这儿住的。他说伦敦的美国人太多,因此才搬到这儿来。”
普雷斯听到这个怪念头笑了起来。
“那他可选错了地方,”普雷斯说,“他不知道美国人在这村子有座基地。”
“好像他不知道,先生。我想他发现这一点时感到很震惊,因为昨天他对我说……”
普雷斯知道有些目击者一旦情绪放松,便会越扯越远,因此他决定还是言归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