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我的名义下,写出来的是些温情脉脉的洋溢着怀旧情怀的罪案小说,小说的女主人公名叫“尼娜·赖利”,是个精力充沛的女孩,从她叔叔那里继承了一家侦探社。故事发生在四十年代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这是个让马丁特别感兴趣的历史时期,那时候有色调贫乏的黑白电视,有以无精打采的沮丧情绪为代表的对于曾经的英雄主义的逆流。想想《第三个人》(ter)那时候的伦敦周边各郡。
每个人自愿放弃自我的主张,接受一场正义战争的所有价值标准,经受无数庄严情感的荡涤(不错,其中有不少感情来自政治宣传,不过政治宣传的核心思想没有错),挣开个人主义的枷锁,这一切有多么美好!想想站在毁灭与失败的边缘,就这样挺过来了!然后心里想着,那又怎么样呢?当然,尼娜·赖利不可能有这些感觉,她才不过二十二岁,战争时期她住在瑞士的一家精修学校里,她根本没怎么经历过战争。而且,她压根儿就不存在。
尼娜·赖利一直都是个假小子,虽然她并没有明显的同性恋倾向,而且尽管她身边总有形形色色的男人在追求着她,她却永远守身如玉。
(“感觉就像是,”一位“颇具鉴赏力的读者”来信告诉他,“木屋学校长成了一名侦探。”)
从地理特点来说,尼娜生活的地方很难说具体是在苏格兰的哪里,因为她只需驾驶她马力强劲的敞篷布里斯托汽车开上一小段,书中所描绘的山岭、大海和绵延起伏的沼泽地就可以在苏格兰任何一个大城镇周边找到(大部分英格兰的城镇也同样符合要求,尽管威尔士是肯定不行的,不过马丁还是觉得他可能会对此做些调整)。
马丁刚动笔撰写尼娜·赖利系列小说时,他把他的写作看成是对过去的时代和曾经的文学样式的饱含深情的致敬。
“如果您愿意,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模仿作品,”被引见给一位出版社编辑时,他紧张地说,“它带有一种含讽刺性的敬仰。”
知道自己写的东西还可以出版,对马丁来说简直是件奇事。他写小说不过是自娱自乐,而现在他忽然间坐到了伦敦一间平淡无奇的办公室里,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一位年轻女士证明自己编造出来的东西是有价值的,而那位女士却似乎很难跟上他的思路。
“您说是怎样就怎样吧,”她勉力看着他,说道,“我的感觉是,这本书可以卖得好。这是一种让人愉快的凶案推理小说。现在的人钟情怀旧,往昔生活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你打算为这个系列安排多少本书?”
“系列?”
“嗨。”
马丁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男人倚在门框上,姿态闲散到了怪异的程度。他要比马丁年长,穿着打扮却显得比马丁年轻。
“嗨。”年轻编辑应道,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那个男人。
他们之间至简的对话仿佛包含着自身无法承载的丰富意义。
“尼尔·温特斯,我们的社长,”她自豪地微笑着说,“尼尔,这是马丁·坎宁,他写了一本很棒的书。”
“好极了。”尼尔·温特斯说道,一边同马丁握手。他的手湿而软,像是被冲到海滩上的动物尸体。
“我希望这会是你的第一桶金。”
然而才不过两三周内,尼尔·温特斯就被调往欧洲母公司担任更为高级的职位。马丁后来没再见过他,可他依然将那次握手视作是他人生中明确的转折点。
马丁最近刚刚卖出了尼娜·赖利系列小说的电视剧改编权。
“这就像是躺进温暖的浴池,周日晚点时段就需要这样的绝配好料。”BBC的制片人这么说道,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在羞辱人,不过很明显他就是想羞辱人。
在尼娜·赖利生存的二维虚拟世界里,迄今为止她已经破获了三起谋杀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