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透过急需清洁的厚实镜片,乔纳森·哈姆望进地下室的走廊。他戴着黑手套,挽着皮革缰绳,两条警犬顺从地坐在他脚边。他身旁站着追踪助手。助手身旁是达戈斯塔副队长,他拿着皱皱巴巴、满是泥点的蓝图,两名手下靠着背后的墙壁,肩挎警用十二发雷明顿霰弹枪。
达戈斯塔翻看着蓝图。“狗能闻到该走哪条路吗?”他恼怒地问。
哈姆吐出一口长气,“警犬。它们是警犬,而且没有捕捉到气味。从一开始就没有捕捉到强烈的气味。更准确地说,它们捕捉到的气味太多了。”
达戈斯塔咕哝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湿漉漉的雪茄,刚要往嘴里塞,却对上了哈姆的眼神。
“好吧。”达戈斯塔说,把雪茄插回口袋里。
哈姆闻闻空气:湿润,这一点很好。但对于这次小小的实地侦测来说,值得称许的地方仅止于此了。首先,警察还是一如既往地愚蠢。他们会问:这狗是什么种类啊?我们要的是警犬。他会解释说:它们是猎犬,一条布鲁蒂克猎犬,一条黑褐猎浣熊犬。在良好的条件下,这两条猎犬能在三英尺降雪后找到走失的徒步旅行者。哈姆心想,但眼下这条件可称不上良好。
犯罪现场和平时一样也遭到了污染。化学制剂、喷漆、粉笔,成百上千的人走进走出。另外,楼梯底下那一圈区域不折不扣地泡在了血水里;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八个小时,但空气中的血味仍旧浓郁,让猎犬焦躁不安。
他们先尝试跟踪犯罪现场本身的气味,但没有成功。哈姆提议“抽取气味”,也就是绕着犯罪现场的外径兜圈,希望能碰到罪犯离开现场时留下的气味。
猎犬没有受过室内寻踪的训练,当然被搞迷糊了,但这并不是他的错。警察连要找的是人还是动物都没告诉他。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走这条路。”达戈斯塔说。
哈姆把缰绳递给助手,助手走在前面,猎犬闻着地面。
猎犬很快朝着一个装满乳齿象骨骼的储藏室吠叫起来,工作人员打开门,防腐剂对二氯苯的气味倾泻而出,猎犬等了半个小时才恢复嗅觉。这还只是一系列储藏室的开端而已,接下来碰到的房间存放有动物毛皮和福尔马林浸泡的大猩猩,有一整个冷藏室的死动物,有一整个保险库的人类骨骼。
他们来到一道拱门前,敞开的金属门里面是向下的石阶。墙上挂着一层石灰墙皮,楼梯间非常昏暗。
“肯定是地牢吧。”一个鱉察哄笑道。
“通往下层地下室。”达戈斯塔看着蓝图说。他朝一个警察打个手势,对方把长手电筒递给他。
楼梯很短,通往一条用交叉缝砌砖法修成的隧道,拱顶勉强有一人髙。追踪助手赶着猎犬上前,达戈斯塔和哈姆紧随其后。两个警察走在末尾。
“地上有水。”哈姆说。
“那又怎样?”达戈斯塔说。
“要是曾有水流过,那就不会留下气味了。”
“有人说可能会在底下遇到积水,”达戈斯塔答道,“只有在下雨时才涨水,从案发到现在还没下过雨。”
“那我就安心了。”哈姆答道。
他们来到一个四条隧道交汇的地方,达戈斯塔停下看蓝图。“我怎么觉得你得多看看规划图呢?”哈姆说。
“是吗?”达戈斯塔答道,“唉,给你个惊喜吧。下层地下室不在规划图范围内。”
狗忽然呜咽一声,拼命闻着空气,哈姆猛地警觉起来:“这边走,快。”
两条狗同时呜咽起来。“捕捉到了!”哈姆说,“味道肯定很明显。看,颈毛全竖起来了!这边多给点光,我屁也看不见。”
狗绷紧了缰绳,拼命往前凑,鼻子高高抬起,使劲闻着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