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律师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对检方提出的三大证据都百般挑剔,认为这三项证据的科学根据太薄弱。
律师问被告蛭川:“你把被害人搬去厕所时,并没有想到她已经死了吧?”
“没错。”蛭川回答。
“逃走的时候呢?有没有想到被害人?”
蛭川回答说:“记不清楚了。”
“有没有可能你想到被害人,所以去厕所察看呢?”检方立刻提出抗议,所以无法听到蛭川的回答,但辩方显然想要藉此证明鞋印和被告的证词并没有自相矛盾。
关于海绵球上的唾液量,律师反驳说,可能脖子被掐时,会导致比平时分泌更多唾液。关于眼泪的问题,则推测可能是被害人母亲自己的眼泪滴在女儿脸上,结果误以为是女儿流了那么多眼泪。
中原在听律师说这些话时,感受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些人想要救蛭川?为什么不愿意让他被判死刑?如果他们自己的孩子也遇到相同的情况,他们不希望凶手被判死刑吗?
二审多次开庭审理,甚至找来和爱美体型相近的八岁女孩做了实验,把和命案相同的海绵球放进她嘴里。那个孩子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所以对蛭川供称因为爱美叫得太大声,为了让她闭嘴,才掐她脖子的供词产生了质疑。辩方当然也反驳这个看法,认为每个人的情况不同。
检方和辩方的攻防持续到最后一刻,中原发现被告蛭川身上出现了变化。他的眼神涣散,面无表情。虽然他是审判的主角,却好像临时演员般,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让人觉得是否因为审理过程拖得太长,他渐渐失去了真实感,忘了是在审判自己。
终于到了二审判决的日子。那天下着雨,中原和小夜子撑着伞,在走进法院前,仰头看着庄严的建筑物。
“如果今天不行……就真的不行了。”
中原没有回答,但他也有相同的想法。
虽然按照审判规则,并不是完全绝望。即使二审被驳回上诉,还可以上诉到最高法院,但是,必须有新的证据才能够推翻二审的判决结果。中原亲眼看到了检方在二审中发挥的坚持和智慧,知道他们已经尽了全力,手上已经没有新的王牌了。
“你觉得要怎么死?”小夜子抬头问他。
“自古以来,为抗议而死,只有一种方法,”中原说,“那就是自焚。你没听过‘法兰希努之歌’这首歌吗?”
“我不知道……嗯,这种方法也不错。”
“走吧。”两个人并肩走向法庭。
他们誓死的决心终于有了回报,在冗长的判决理由后,终于听到了“主文,撤销第一审的判决,判处被告死刑。”中原握住了身旁小夜子的手,她也用力回握。
被告蛭川一直微微摇晃着身体,但听到判决的瞬间,他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然后对审判长微微鞠了一躬,但没有转头看中原和小夜子。之后,蛭川被绑上腰绳,离开了法庭。
那是中原最后一次见到他。虽然辩方律师立刻上诉,但蛭川撤销了上诉。听一位持续采访这起案件的报社记者说,因为他觉得“太麻烦了,懒得再上诉。”中原阖起相册,放回了书架。离婚时,和小夜子互分了相片,但离婚之后,很少看这些相片。因为每次看到相片,就会想起命案的事。其实无论看或不看都一样,他没有一天不想起,以后恐怕也会这样。
阿道,我看到你就会感到痛苦——在蛭川的死刑确定的两个月后,某天他们一起吃饭时,小夜子这么对他说。她向来用“阿道”称呼中原,在爱美面前叫他“爸爸”。
“对不起,”小夜子拿着筷子,无力地笑了笑,“我突然说这种话,你听了一定很不舒服吧?”中原停下手,看着妻子。他并没有感到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