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牌
“怎么啦?……”卡斯泰斯催问道,“我说,快继续啊!……”
拉尔夫·班德缓缓伸出手,翻开他的牌,原来是一张黑桃A。
餐桌上一阵喧闹,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拉尔夫·班德挪开挡着眼睛的手,那张精明的黑脸上的表情是沮丧的,不过,迈克尔·泰尔莱恩愿意发誓,有一瞬间,他却看到了类似狂喜的神色。
“年轻人啊,你知道吗?”盖伊·布瑞克斯汉姆蓦地来了一句,“有人叫它死牌。”
罗伯特·卡斯泰斯嗤之以鼻。拉尔夫·班德站了起来,用餐巾仔细地拂开碎屑。
“我不相信,阁下!……”拉尔夫·班德泰然自若地回答,“我想我能照顾自己。现在要我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对盖伊而不是艾伦称呼“阁下”?而且他看起来几近谄媚。)
“我们来处置你,”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回答道,又恢复了原先那种快活腔调,“至少由泰尔莱恩、乔治、我们的朋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还有我,我们四个人来处置你。其他人离开也行,留下也行,悉听尊便。我们会坐在这里一直等。哈!……你必须一直把‘红寡妇’房间的门关着,孤身一人待在里面。但是,我们会把餐厅的双扇门开着,并且坐在门边。有表吗?……好!我们毎过十五分钟,都会喊你一次,你要应应声。现在是十点零三分。守夜守到十二点零三分。行!……我们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迈克尔·泰尔莱恩,你来抓一只手臂,我来抓另一只……”
拉尔夫·班德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色调。
“没必要搞得像上断头台似的,”他说,“谢谢,我自己走。”
然而,正是这番话,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极不愉快的联想:镣铐加身,步履维艰,仿佛没人愿意走完,这段断头台前的路。
餐厅的顶灯点亮后,过道被照得通明透亮。他们走向“红寡妇”房间。迈克尔·泰尔莱恩再次见到了,那个方形的大房间,暗黑镀金的墙纸严重剥落。枝型吊灯上,蓝幽幽黄澄澄的煤气火焰已然昏暗。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有一扇法国风格的长窗,锈蚀的金属百叶窗板,遮得严严实实的,只留着狭长的水平缝隙,用来通风。窗板上的窗闩完全锈死了,之前开门进来之后,怎么拧也控不开。不过,窗户上镶嵌的玻璃肯定破了几块,一股微弱的气流吹进了房间。
拉尔夫·班德好奇地四处张望。他看了看斜放在窗户右边的那张大床,弯曲的半华盖,配上朽烂的粉色床幔,样子活像一只镀金天鹅。他在金叶边框的长镜中,瞥见了自己的身影,遂扭转身子,把每面镜子都打量了一番。值此期间,他总是时不时地掉头去看,那足有十英尺直径的椴木抛光大桌子,以及边上那圏椅子。
这可不是一件惬意的差事,因为他们能够听到,从餐厅里,传来罗伯特·卡斯泰斯和马丁·朗盖瓦尔·拉维尔滑稽逗笑的警告声和狂笑声。拉维尔还在不合时宜地,讲那个癞蛤蟆的笑话,吓了迈克尔·泰尔莱恩一跳。
曼特林粗声粗气地说道:“我想你不会要生个火吧?好的。那要什么?呃……要不要烟?要么来瓶威士忌?或者弄点东西看看?”
“谢谢,不需要了。”拉尔夫·班德说着,一边开始脱下外套,费了点事才扯下袖管,“我不抽烟,也没心情喝酒。也许利用这段时间写点东西。”
带着点挑衅的意思,拉尔夫·班德拖出一把椴木椅子,坐了下来。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疑神疑鬼地看看他,耸了耸肩,带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他们让拉尔夫·班德直挺挺地,坐在那些阴沉的装饰之间,煤气灯咝咝作响,壁板后老鼠奔窜。门关上了。
“我可不喜欢这样!……”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突然低吼起来,“我真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