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大队长把枪口从丽恩头上移开,用它抵住了蕾切尔的头:“你来说,犹太婊子。”
蕾切尔直盯着他的眼睛,一语不发。
大队长先生扣动了扳机,蕾切尔倒毙在雪地里。他再次用枪顶住了丽恩的头,再次命令我说话。丽恩缓缓摇着头。我们用眼神相互道别。又一声枪响,丽恩倒在了蕾切尔身边。该轮到我了。
大队长用枪指着我。大路上传来呼喝声。“起来!起来!”党卫军用刺刀赶着姑娘们站了起来。我知道我的跋涉到了尽头。我不会活着离开此地了。我将倒在这里,在一条波兰的大路旁,然后就地被埋起来,我的坟堆上也不会有墓志铭。
“关于战争,你会对你的孩子说些什么,犹太人?”
“真相,大队长先生。我会告诉我的孩子真相:”
“没人会相信你的。”他把手枪放回了枪套,“你的队伍出发了,你应该归队,掉队是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的。”
他上了马,猛地一拽缰绳。我瘫倒在雪地里,身边是我的两个朋友的尸体。我为她们祷告,求她们原谅。队伍的末尾走过来。我蹒跚着穿过树木,归队了。我们走了一整夜,排着齐整的五人一列。我一路抹着结成冰的眼泪。
走出比克瑙五天之后,我们来到沃济斯瓦夫的一座西里西亚人的村庄。我们来到火车站,像畜群般挤上了运煤车,夤夜赶路,在敞开式的车皮上,裸露在一月的苦寒中。德国人用不着为我们浪费宝贵的弹药了。我们一节车皮上就冻死了一半的女人。
我们来到一处新的营地——拉文思布吕克,然而那里的存粮不够,负担不了更多的囚犯。几天后,我们一部分人继续转移了,这一次是坐平板卡车。我的跋涉终结在诺伊施塔特-格莱沃的一座集中营里。那是在1945年5月2日,我们醒来时发现党卫军魔鬼们都逃离了集中营。当天晚些时候,美军和俄军士兵解放了我们。
至今十二年过去了。蕾切尔和丽恩的面孔没有一天不出现在我眼前——还有那个谋杀她们的人的脸。她们的死对我来说重于泰山。如果我复述了那个大队长的话,也许她们还能活,而我会躺在波兰公路旁的一处无名墓穴里,成为又一个不知名的受难者。每到她们遇害的纪念日,我都会为她们念祷告词。我这样做是一种本能的习惯,而不是出于宗教的信仰。在比克瑙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
我的名字叫艾琳·艾隆、我从前的名字是艾琳·弗兰克尔。在集中营里我的编号是29395。以上是我在1945年1月之前所经历的比克瑙“死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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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