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教会方面希望我们这样认为,不过我觉得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说明是梵蒂冈教皇下令让教会机构为逃离集中营的犹太人提供避难所。事实上,目前的证据只能证明梵蒂冈方面根本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是什么样的证据?”
“有很多犹太人到教会机构去寻找栖身之所,不过都被赶了出来。还有一些教会要求犹太人改信天主教,这样才能收留他们。如果教皇下令要教会机构收留犹太人,那么修女和僧人们不会违背他的命令。意大利天主教教徒向犹太人伸出援手,完全是出于善良和同情,而不是因为接到了教皇的命令。如果他们等教皇下令才收留犹太人,恐怕早就有更多的犹太人死于奥斯威辛-比克瑙集中营了。根本就没有这种命令。的确,虽然当时同盟国以及全世界的犹太人领袖都不断呼救,庇护教皇还是充耳不闻,对于那些杀害犹太人的凶手,他甚至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说。”
“为什么不说?他为什么要沉默?”
拉比举起手摆了个无奈的姿势:“他说,教会是普世的,他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哪怕是在万恶的德国纳粹面前,他也不能偏向弱者。庇护教皇还说,如果他声讨希特勒的劣行,那么他同样也要指责协约国犯下的恶行。他还称,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只能让犹太人的处境更糟,细想一下,还有什么比六百万人惨遭杀戮更糟糕的事呢?真是让人费解。他不仅把自己摆在了外交发言人的位子上,同时还是这台戏的演员。他想要扮演调解员的角色,他希望能够给双方带来和解,然后保存住德国在欧洲中心强大的反共产主义力量。当然,这其中有我个人的看法。”
“什么看法?”
“虽然公众喜欢犹太人,不过我觉得教皇并不在乎这种感情。记住,他是在天主教教堂长大的,那里的教义就是反犹太主义。他把犹太人和布尔什维克主义等同了,还把人们对犹太人崇尚物质主义的仇恨全都勾出来。整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他就任梵蒂冈枢机卿期间,梵蒂冈官方报纸充斥着控诉犹太人丑行的报道,这些在《攻击者》杂志上就可以读到。梵蒂冈《天主教文明报》曾经登过一篇文章,内容就是讨论驱逐犹太人的可能性。在我看来,庇护教皇就是觉得犹太人活该受到这番遭遇。他肯定在想,为什么自己和教会要冒险拯救那些犹太人呢,在他眼里,犹太人就是历史上的大罪人。”
“那么,为什么战后犹太人都很感谢教皇呢?”
“相比于反复旧事重提,当时在意大利的犹太人更愿意将精力放在与基督教取得联系上。1945年那会儿,防止再一次发生浩劫,比探寻真相要重要得多。对于那个社区幸存下来的人来讲,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加百列和拉比佐利又回到了散步的起点,就是那家犹太人养老院前,两人并排站着,望着屋内几名上了年岁的犹太人坐着看电视。
“耶稣是怎么说的?‘你对我那个最小的兄弟做了什么,就是对我做了什么。’看看我们现在:全欧洲历史最为悠久的犹太人社区,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这么几户人家,这么几个身体羸弱的老人,眼看着接近大限,永远地离开。很多晚上,我自己会做晚祷。就连在安息日的时候,参加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且大都是来威尼斯旅游的人。”
他转过身,仔细地看着加百列的脸,仿佛能看到他孩提时在耶斯列山谷的农舍里玩耍的场景。
“德尔韦基奥先生,您对这件事的兴趣在哪儿?在回答我的问题之前,请记得,我的身份可是拉比。”
“我觉得,这是个敏感的问题,您最好不要问。”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请记得一件事情。这里有着漫长的记忆,而且都不是好事。战争,恐怖事件……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的朋友,为了我们,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