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呢?”
加百列抬起手,指向前方。
他们两人轮流开车。每人开两个小时,然后休息两个小时。轮到基娅拉休息的时候,她总是能睡着。不过轮到加百列休息的时候,他却清醒得很,靠在座位上,两手叠放在脑后,仰着头,透过棕褐色玻璃望着空中的月色。他利用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再次想象了一下自己去检查本杰明那间公寓的情景。他想象自己打开书和书桌抽屉,衣橱和档案柜。他打算去检查一下没有做标记的区域。
天亮了,天色灰暗而冷清,一会儿下大雨,一会儿又从罗纳河谷里刮来刺骨的寒风。太阳似乎从来没有正式露过面,光线不好,标致汽车的前照灯开了一个早上。在德国边境的时候,边防警卫多看了几眼帕斯纳在罗马给他的伪造加拿大护照,这立刻让加百列的神经紧张了起来。
他们驾车穿过斯瓦比亚一处平坦的农田,保持着和高速公路上一样的车速。在一个名叫梅明根的地方,加百列把车停下,加了点油。不远处购物中心里有一家小型百货商店。他写了一张购物单给基娅拉,让她进去买东西。和在戛纳的时候相比,他这次要买的东西比较体面一些:两条灰色的裤子、两件领尖带有纽扣的衬衫、一件黑色套头毛衣、一双黑色绉纱底鞋、一件中间夹有软尼龙料子的雨衣。还有一袋子东西,包括两个手电筒、一排电池,还有螺丝刀、钳子和扳手。
离慕尼黑还有最后几公里,基娅拉开车,加百列趁着这个时候在车里换衣服。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慕尼黑。天空阴暗低沉,淅淅沥沥地一直下着雨。沙姆龙管这种天气叫作可执行任务天气,可以说是情报之神赐予的礼物。由于太过疲劳,加百列的脑子几乎要痉挛了,眼睛里像进了抹不掉的沙子。加百列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最后一晚好觉。他看了看基娅拉,她也在硬撑着开车,仿佛方向盘是唯一能支撑她的身体不倒下的东西。旅馆肯定不能去。基娅拉想到了一个地方。
开过老城的中心地区,挨着慕尼黑电车站的地方,有一栋样子很土、外表涂有粉饰灰泥的建筑。那栋建筑的双重玻璃门上写着几个字:慕尼黑犹太人社区中心。基娅拉把车停在门前,走了进去。五分钟后,她回来了,然后把车开过转角,停在一扇侧门对面。一个女孩儿开着门在那儿候着。她的年纪和基娅拉差不多,大屁股,头发的颜色像乌鸦的翅膀。
加百列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给我在威尼斯的爸爸打了电话,爸爸给我们做的担保。”
社区中心的内部设计很时尚,闪亮的灯光有些刺眼。他们跟着女孩儿上了楼梯,来到顶楼,那儿有一间小屋子,地上铺着光秃秃的油地毯,屋里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床,上面铺着米黄色床单。在加百列看来,这里像是一间病房。
女孩儿对他们说:“这间屋子是应急时启用的。欢迎你们在这里待几小时。那扇门后面是卫生间,里面可以洗澡。”
加百列说道:“我需要发张传真。”
“楼下有传真机,我这就带你去。”
加百列跟着她来到了一间挨着主接待区的小型办公室。
“你这儿有复印机吗?”
“当然了。就在那边。”
加百列从口袋里把瑞嘉娜·卡尔卡西修女的信拿了出来,复印了一份。之后他又拿了一张纸写上几个字,然后和复印件一并递给那个女孩儿。加百列背出了一串接收号码,然后她把纸放进了传真机里。
她问:“是发到维也纳吗?”
加百列点点头。他听到了传真机在和伊莱·拉冯办公室的另一台传真机取得联系时发出的噪声,接着看到一张一张纸滑进了传真机。两分钟后,传真机响了,出来一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