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说。威尔德尔审视着这项决定,寻索自己有无自欺欺人的影子,然而马上便放弃了。毕生欺瞒别人的人必定成为自欺专家。
“今天晚上你可以睡我家的沙发,”他说。
“真的吗?万分感谢罗。”男孩面带微笑说,那笑意介于感激与得意之间。“我一躺下去,保证蜷缩到几乎让你忘了我的存在。”
然而,此刻他确实存在,正躺在浴缸里,像无忧无虑的幼童般玩水唱歌。威尔德尔切身感受到他的存在。威尔德尔效法僧侣净身戒欲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段期间,他曾经认识一个警校的实习生,皮肤同样黝黑,趁他疏忽时攻陷了他的心防,但最后却没有结果,实习生后来被调走。克里夫特令他回想起那位实习生,而他也明了,假如有个万一,这次的危险程度远比实习生那次高。只是,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呢?生活方式骤变吗?可是,欲望稍一翻腾就饱受威胁的生活方式,又算是什么样的生活?
克里夫特的旅行袋放在地板上。威尔德尔想去翻一翻,以免自己越想越心慌。他弯腰向前拉开拉链,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物,鞋子,两本平装书和一个皮夹。
他打开皮夹,里面有几张五英镑纸钞,总共约六、七十英镑。另一个口袋摆了两张纸,其中一张写了几个人名与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名字特别明显:莫哥。他记下电话号码,然后把注意力转向另一张纸。这张是伦敦到北部的客运时间表,伦敦的启程时间与抵达约克郡的时刻下面划了底线,而到站时刻正是克里夫特打电话到警察局之前大约十分钟。这个小杂种才不是搭便车闲晃,说凑巧来到这里也根本是鬼扯!
威尔德尔听见浴缸的放水声,赶紧把所有东西塞回行李。他算准了克里夫特走出浴室时一定全身光溜溜,意图色诱他,因此准备以冷漠而轻蔑的态度回应,要向克里夫特讨个说法。
浴室门打开,克里夫特走进客厅,未干的头发直垂,苗条的褐色身体裹在威尔德尔擦身用的旧浴袍里。
“哇,洗得真爽,”他说,“能来杯热可可再配个巧克力饼干吗?”
他坐到沙发上,把双脚缩至屁股下面坐着,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神情轻松又不带心机,活像条玩累了的幼犬。
威尔德尔不想承认自己已将对质的时间延后,但他知道已经延后了。以他旧有的标准而言,这是犯了大忌。但是从早上帕斯卡尔尔转达说有人找麦克·威尔德尔的那一刻起,他已感觉到既有的职责与行动界限全部开始动摇化解。
一句话,一通电话。怎能任由如此简单的事物改变一生?他站起来去厨房烧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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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