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防摄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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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工作日的缘故吧,路上来往的行人,几乎都是本地的居民。圭子最怕与熟人邂逅,但今天的情况,似乎无须顾虑。这一来,圭子就无所忌惮了。
圭子向冲山伸出臂肘。去年秋天,圭子嫁了吉村,此后又与冲山幽会,今天是他们第三次相聚。前两次,都在东京市内,圭子身为有夫之妇,心虚路人的目光,对于挽臂而行的亲密举止,竟有些抵触的情绪。
冲山腋下使力,紧夹圭子的胳膊。两人臂肘交挽时,冲山常用这样的方法,作为爱情的表示。圭子也往手臂上添注力量,报答冲山的情意。她心里流过一阵甜蜜的感觉,美滋滋地想着:“就和那时刻一样。”
圭子忽然觑看冲山的表情。她指望冲山立刻感觉,把目光转向自己,冲山却似未察觉。圭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冲山注视的目标,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
道路上,一群五至六岁的小孩正在玩耍,那女孩没有人伴,站在一旁,观望比她年长的大孩子演玩武打游戏。她那身裙衣,已下水多次,颜色发白。从裙摆下面,露出两条脏污的小腿,大约是一双脏手在腿上擦过的缘故吧。鼻子黑乎乎的,竟像生了胡须。圭子把眼光移开,心想:“脏孩子!”她还不想要孩子。
“在看什么呢?”圭子问道。
她稍稍加快了步子。
“嗯?啊,没什么!”冲山答话,似乎有些狼狈。
“没什么就好。我还以为你在想小公子呢!”
公子是冲山的独生女儿,圭子提起她,意在揶揄冲山。公子今年也是三岁了,难怪圭子心里犯疑:“冲山望着那个女孩,说不定想起了他的女儿。”
冲山皱眉说道:“唉呀呀!怎么说这话?”
“可你上星期日不是也去公司上班了么?今天补休,又和我在一起……这样,你不觉得小公子怪可怜的吗?”
“别说啦!说这些话没意思。咱们不是有约在先,今天彼此都要忘掉自己的家庭吗?像这样聚在一起,难得有这么一回……”
“好吧,好吧。”
圭子斜倚在冲山的胳膊上,把面颊贴靠过去。这样的举动,将近半年不曾做过。丈夫吉村是一名学者,也许是因这身份的缘故,他总是令人难于亲近。圭子对冲山这般撒娇献媚,对丈夫却是办不到的。冲山比她年长三岁,外表却显得年轻。原因或许在于他那技师的职业,带来了活跃的生机。
冲山说:“有点儿热吧?”
他脱下风雨衣,亮出了里面的装束:苏格兰呢的上装,法兰绒的长裤。这是工作服装,衣领上还别着公司的徽章。对于今天这一日往返的旅行,两人精神上的差异悬殊,便体现在各自的服饰穿着。圭子思虑及此,心内颇觉冷清。
然而,设身处地为冲山着想,圭子觉得,自己要求冲山改穿幽会的礼服,或许未免苛刻。今天冲山补休,恐怕是瞒着妻子,才能抽身出来的。若果如此,倘使他换上平日不穿的礼服,招致妻子的猜疑,决非聪明的做法。
冲山把脱下的风雨衣搭在肩上,抱怨说:“带着照相机真麻烦!”
“我也有同感。”
圭子马上附和。出嫁前,她和冲山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两人出游外地时,冲山必带相机,为圭子摄影。不过,圭子每每拿走未曾显影的胶卷,交照相馆洗印,每幅照片只冲一张,让冲山欣赏一遍。冲山不敢把照片带回家里,更不敢存珍藏的希望了。
但是,事到如今,圭子也不敢携带照片回家了。既然有可能为丈夫所见,这种风险不可不避。所以,今天特意把照相机带来,实在枉然。他们不可能拍摄合影,就是单身拍照,留影者也得处处留心,否则今后对照片的处置会甚感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