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午夜时分,达格把车停在一间通宵营业的便利店旁,下去买了一罐可乐和一包咸花生,还给莱梅克买了一包葡萄干和一个面包。莱梅克身上没有美元。莱梅克看到达格朝车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喝了一大口可乐,接着把花生倒进瓶子里,每喝一口就嚼一下。
“看什么?”看到莱梅克一脸怪相,达格的脾气又来了。“我们现在是往南走,南部人就是这么吃花生的。现在换你开车!”
莱梅克坐到方向盘后面,达格则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盖上他那个皱巴巴的大衣。莱梅克转动方向盘,开出商店的停车场。这时,达格突然大喊起来,可乐和花生都从嘴里喷了出来,“右侧,右侧!”
莱梅克赶快急转方向盘。附近并没有车辆经过,但达格还是抱怨个不停。“我现在知道了,”莱梅克向他保证,“你休息一会儿吧!”
“我肯定要休息的,不过得尽量留着只眼睛盯着你!”
达格并没睡着,还没到达巴尔的摩,他又坐回了驾驶位。莱梅克走下车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五年了,他都是在左侧驾驶,现在右侧行车让他感到紧张。他心想,恐怕要过一阵才会重新适应美国的行车规则。
莱梅克把达格的大衣拉上来盖在身上,但他睡不着,体内的生物钟还是苏格兰的时间,要比美国时间早几个小时。既然睡不着,他便开始在脑子里整理那些资料,急切地想把它们分成“确定”和“不确定”两类。
结果,“确定”的那栏里几乎没什么东西:两名民防人员身亡,都是被专业手法杀害的;一起自杀事件,但疑点处处存在;一把要追溯到哈桑·萨巴赫时期的刀——却是经阿剌模忒城堡的伊斯玛依“刺客”的故事启发而来的,所以并不确定——有可能是沙滩上作案的凶器;一把·32左轮手枪,是伪造自杀案的道具,这毫无疑问;一把厨房用刀,被放在那个丈夫家的水池里,无疑是栽赃之物。
还有什么呢?
莱梅克还想再整理出一串已确定的事实来,无奈其余的事情越想越经不起推敲,像割断了绳子离岸而去的小船一样离“确定”两字越来越远。掉在卡车车头灯前面的铁棍,奥特手里找到的一缕黑发,沙滩上的车轮印,邦妮手臂上交叉的刀口,低低地射进墙角、致阿诺德于死地的那枚子弹,还有捅进奥特心脏、却没有让他立即毙命的那一刀。所有的这些都只是线索,没有一点可以称得上是确凿的证据,但达格和他现在就是靠着这些不确定的东西来下赌注。
接下来,他又想到了那些凭直觉推测的事情,比如潜水艇、女杀手、波斯人,还有任务的目标是罗斯福,地点就在华盛顿。
最后,他又反复琢磨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他和达格在调查这件事呢?对特工处来说,“不确定”这个词可能太没有力度了,以至他们并不愿意开展这次追踪调查。
看着黑漆漆的东南海岸线在冰冷的车窗外飞快地掠过,莱梅克越发觉得他和达格的直觉是对的。正如达格所说,虽然证据远远不足,但倘若事情不是他们推断的那样,就是他妈的狗崽子!
历史从来都不会排除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试想,在福特剧院那晚,林肯的保镖怎么就正好出去喝酒了呢?1835年的时候,理查·劳伦斯,那个第一个试图刺杀美国总统的人,当他在白宫近距离瞄准安德鲁·杰克逊时,他的两把手枪怎么会都不好用了呢?去年那次,谁又能预料到那个放在桌腿后面的爆炸箱会因为桌腿太粗而影响爆破,因此救了希特勒一命呢?还有1933年在迈阿密,罗斯福作完演讲后,从观光车后座上站起来探身看前面的一个电报,而那个无政府主义者桑卡拉刚好就在那一秒钟开了枪——他相信杀了罗斯福便能治好他的胃病,结果射中了芝加哥市长。
莱梅克琢磨着那个拼凑起来的凶手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