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对街的酒吧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汉克拥有一家酒吧,却从不在那里喝酒,他认为这对自己的意志力是一种考验。这家“茅舍”在外观上可说是店如其名,店面的位置就在路口转弯的南边。屋顶只用茅草盖住,必要之处才在斜顶表层下面添加红褐色锡片。入口两侧设立的是提基神像,祂们手上所拿的火把闪耀的并非火焰而是橘红灯泡,正门所涂的颜料营造出牧场的气息。墙上的油漆已经剥落,但大抵上你还是可以分辨出墙壁的质材是竹子。
即使已经醉醺醺了,丽娜过马路时还知道要左右张望。她的脚比她的人晚十秒启动,她的双手朝左右两边伸展以保持平衡,就这样走过砾石铺成的停车场。目前那里头停放着五十辆车左右,其中有差不多四十辆是小货车。以前的南方人喜欢搬出枪架来炫耀,现在可不同了,如今他们标榜突显的是车身的镀铬滑槽以及金色条纹。其余的车辆是吉普车和四轮传动车。全国运动汽车竞赛协会的电话号码就印在后面的挡风玻璃上。停车场里唯一的轿车,是汉克那辆八三年的淡黄色宾士。
“茅舍”里烟雾弥漫,丽娜必须用浅短的呼吸方式才不至于窒息。她走向吧台时觉得眼睛发热。二十年来这个地方改变的并不多。地板走起来仍因啤酒残液而黏脚,每一步也因踩到花生壳而嘎吱作响。左侧的小包厢里能找到的DNA素材,八成比联邦调查局匡堤科总部的实验室资料库还要多。右侧是一条很长的吧台,材料是实心松木,上面装了几个五十加仑装的大酒桶。远端的墙边是个舞台,男士盥洗室与女士盥洗室各占一边。酒吧的中央区被汉克称之为“舞池”。在大部分的夜里,这一区总是塞爆形形色色的男女因酗酒而摇臀浪舞。人称“茅舍”是一家“二三〇”酒吧,意思是说凌晨两点三十分待在这儿的人们看起来都很优。
到处都不见汉克的人影,不过丽娜知道,在“业余舞者之夜”他不会跑太远的。每逢隔周的星期一,“茅舍”的老主顾都会被找来站上舞台,当着镇上其他人的面丢人现眼一番。丽娜想到这里就全身颤抖。由于雷斯的存在,使得哈斯戴尔看起来像个熙来攘往的大都会。要不是有这座轮胎工厂,酒吧里头的男人多半老早就离乡背井了。结果男人没走,他们满足于现状,就这样喝酒喝到一命呜呼,欺骗自己一辈子都快乐得不得了。
丽娜往她能找到的第一张空凳子一屁股坐下去。自动点唱机正在播放的乡村歌曲有蹦蹦蹦连续弹奏的贝斯声。她的手肘倚在吧台上,两只手掌圈成杯状紧贴在耳朵上,仿佛这样做就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声。
她觉得手臂被碰了一下,抬头一瞧刚好看到一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朝她身旁坐下来。从他发线下面一吋的位置到颈部之间的脸庞全晒黑了,显然这个家伙是戴着一顶棒球帽在户外干活的。他那拘泥呆板的衬衫浆得笔挺,紧绷的袖口露出骨架粗大的腕关节。自动点唱机的乐音突然停了下来,丽娜咬动着下颚,试图让自己的耳朵发出啪的一声,这样才不会有仿佛待在隧道里头的感觉。
她旁边那位男士又碰了一下她的手臂,笑笑地跟她说:“嗨,小姐。”
丽娜转着眼珠子,目光和酒保对上了。“给我加冰块的杰克丹尼尔。”她点了一杯威士忌。
“算偶的。”旁边那个男的一边说,一边将一张十元纸钞用力放在桌上。他的发音含糊不清,咬字连成一串宛若一列支离破碎的火车。想把自己灌醉的丽娜,发现这个家伙比自己醉得更加离谱。
男的对她露出懒洋洋的笑容。“我说啊,甜心,我好想跟你坦诚相见啊。”
她倾身靠向他,在对方耳边说:“要是被我逮到你这么做的话,我会用我的车钥匙切掉你的蛋蛋。”
他张嘴正要回应,却什么都还没说就被人从高脚凳上拉下来。原来是汉克站在旁边,一把扯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