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期日 四月二日
还怀着感激之情。回到那简陋而惬意的老公寓房,欣赏纽约城那白昼将尽、夜幕初垂的辰光,品味自己所深爱着的父亲那披着旧损的浴衣、专注地读着皮面精装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的形象。要去休息了。去休息了。他们会给被榨干的作家们颁发紫心勋章吗?
这样,到了第二天那个早上,沃尔什夫妇还在他们那张圆形大床上睡着没起——埃勒里头天晚上就跟他们道过别了——于是,埃勒里就把行李箱放进那辆杜森伯格,离开了好莱坞,向东驶去。
那座木屋进入他视野的时候,离他还有差不多一英里远,起初他并没看出那是木屋,是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楚的。天气倒是十分清朗,只是,随着这片高原大地波浪似的高低起伏,那木屋也忽隐忽现。除了还不够整洁精巧之外,那简直就是一幢西部片里的木房子。它给人最初的印象大概可以用“摇摇欲坠”来形容,也根本看不出这房子曾经上过哪怕是一道油漆。
不过有一处——一块有颜色的招牌——倒的确是上过漆的。那块牌子一定有五英尺宽。上面写的字,与其说显得博学多识,不如说更透露着炫耀和矫饰,是这样写的:
埃勒里猜想,他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死谷的南端应不会太远,不过,在这片土地上,如果凭着猜测行事,离灾难可就不远了,而他感觉到,以自己眼下的状况,是不宜于冒险的。再从油量表的显示上看,停下来加一下油也是相当明智的。另外,伊芙琳·沃尔什坚持要他带上的那一篮子吃的东西,他还一点都没动呢。莫非她预见到了将会发生的情况?是啊,在这里停一下,看看能补充些什么给养——当然还可以打听点消息什么的,倒也是个好主意。
埃勒里一边驾着杜森伯格朝那东歪西扭的门廊转了过去,一边心里隐隐地感到奇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于在此稍作停留还要想出那么一番合理的解释。或许是因为,这地方有某种出乎意料的东西,令他感到有些异样。烈日炎炎的旷野中,那木房子孑然孤立,此外再看不见任何屋舍,甚至连一处房屋的废墟也没有,更没有什么汽车了。
不过,倒是有一辆四轮运货车,车前还套着两头牲口。
起先他以为那是骡子——个头儿固然显得小了点。而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这种牲口。他还从来没有在德克萨斯州以西的地方见过骡子哩。不过,他熄掉了车子之后才发现,那不是骡子,是两头驴。不是享有“老勘探者”美名的那种身子矮小的美国西部小毛驴,而是像近东地区出产的那种身材健壮的驴——生相俊美,品种优良,喂养得很好。
埃勒里从来只是在电影或油画里才见过这种驴,要不是因为精疲力竭的感觉像难以甩脱的印地安女人似地死死缠住了他,他会走过去凑近了瞧一瞧的。他看见那辆大车旁边堆放着用麻袋、板条箱和纸箱子装的生活用品。
不过紧接着他便顾不得去想那大车和牲口了,因为车子的发动机一熄掉,周围安静下来,他就听见有人在谈话,声音缓慢而低沉,是从店里传出来的。他吃力地从汽车里出来,朝那门廊走过去,摇摇晃晃,像是正艰难地从奔涌的波涛中走过。
走上门廊,脚下的木板摇摇颤颤,他举步更加小心翼翼。走到纱门边,他停了下来。然后,他刚想去开门的时候,门却像是自动地就打开了。他正为这稀奇事儿费琢磨呢,有两个人走出门来,两个十分奇特、装束也奇特的男人。
他被走在前面也年长许多的那个人的一双眼睛紧紧吸引住了。后来他会想到:那人有一双先知的眼睛,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这么想。相遇的最初一瞬,他想到的是《雅歌》中的一句:你有一双鸽子的眼眸,而紧接着又意识到:那绝对不像鸽子的眼睛。像鹰的?也不像,一点也没有凶猛的或者掠杀成性的神色。那眼睛又黑又亮,灼灼放光地